第29章荧惑西至
“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噗通”一声,卢赞俯身屈膝而跪。
“属下无能,再不能护卫公主左右,愧对公主大恩。”姜洛看了他半晌,轻笑一声,垂眸俯视青年的眼睛。“你做好后勤之事,让本公主没有后顾之忧,便是对本公主最大的助力。其中紧要,你可明白。”
卢赞微微一怔,而后深深垂首,一字一句道。“属下明白。”
随行的斛继与众护卫,见此情景,无不心中动容。卢赞的命便是公主从阎王殿抢来的,而那些死去护卫的亲眷皆得到不少抚恤,后代竟可入本地官学从教,无一不被妥善安置。
公主一诺重于万金,卢赞更是因护主有功得公主重用,叫他们如何能不为公主舍身卖命。
大大大
越州城近来不甚太平,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流言风语打破了往日的平静。
西戍乱了。
消息很快扩散至举国各地。
西戍部落民风彪悍,行事凶横,素来难以治理。陛下派去前去剿匪的彭都督竟然被匪徒斩杀!血淋淋的头颅被高挂在城墙上,一时闹得是人心惶惶。姜洛听到消息,勾唇嗤笑一声。
西戍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次山匪暴乱更是死伤无数。前世皇帝老儿派了不少草包前去剿匪,一个能成事的都没有,一连派遣了三人,皆死在悍匪头子手里。那砍下的脑袋如血葫芦般在城楼上挂了一串,别提多骇人。最后,皇帝老儿不得不将归乡养老的老将严将军请了回来,再度为大邺征战沙场,一解燃眉之急。严将军一生悍勇忠厚,即使已是一把老骨头,仍身披戎甲率兵西进,几番激战,己方损失惨重,才终险胜西戍匪军。得知战胜的消息,举国欢腾庆贺,严老将军却在归途中旧疾复发,终还是溢然长逝。
这一世,这严老将军倒可再过些安生日子,不用再参和此事,也算她姜洛难得积德行善一回。
雍都,太极大殿。
金碧辉煌的雍都宫于长空下巍峨伫立,覆以瑞兽金漆的大殿金阶绵延数百丈,目光所尽之处便是庄严华美的太极正殿。此时金龙翻腾的御座上,正高坐着大邺如今的帝王。宣成帝已过不惑之年,样貌却叫常人老了许多岁,面颊灰白眼眶深陷,唯有一对浑浊的眼珠亮得异常。太极殿下百官伫立,离宣成帝最近的自然是最得盛宠的空闻天师。
区区一介道士却上朝立于天子侧,何其荒唐!可大殿下的众朝臣仿佛看不见般,对陛下这般行径早已习惯。
那白须老道一袭宽袍大袖,颇有些道骨仙风的出尘意味,此时取出占卜之物,置于石盘中,口中喃喃低语。半响,空闻天师捻须思索片刻,才沉吟开口。“荧惑西至,血光大盛,主大凶,当是杀孽极重之人,方可消弭此祸。”
殿下众朝臣闻言议论纷纷,半响,却是谁也不能说服谁。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彭都督已是前车之鉴,如今任是谁也不敢轻易应下这送命的差事啊。
众朝臣吵得好不热闹,却是没争出个所以然。末了,一老臣冷哼一声,“难不成还要遣安国公去平这西戍之事,谁不知当年多少北穹蛮子死在威远大将军刀下,论杀孽,谁敢与之相较。”
太极殿中立时落针可闻,众人皆静默不语。这老东西莫不是疯了不成,当年安国公威名远播,功高盖主,如今陛下怎可容其再掌兵权!
空闻大师沉吟不语,半晌才捻须道。
“此卦所示,其人世代皆重杀孽,所出子嗣天生凶煞,可破血光。”
众朝臣闻言面面相觑,眼中皆是讶异之色。一朝臣道,“天师莫不是算错了,那安国公确有二子,可长子早年与北穹交战早已战死,幺子如今也不过三岁,如何能带兵出征?”
空闻天师长目微阖,端得一派高深莫测。
“贫道绝不会算错。”
此时,方有朝臣犹豫道,“听闻安国公有一义子,似是那叫花子出身,行事却颇为狠辣,名声极是难听。”言罢,抚须摇了摇头。
宣成帝抬起半耷拉的眼皮,混浊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此等低贱之人,方可为一把刀。
非隋氏血脉,又不得军心,用完便如草芥渣滓随意丢弃,不似隋广那般让人忌惮。
千里之外,越州城。
国公府邸。
玄衣青年抱拳深深一拜,“萧伏愿赴西戍剿匪,还望义父成全。”
隋广面色肃然含威,厉声道,“此事岂能儿戏!当今圣上为何容你率兵剿匪,你可明白!”
萧伏垂首长跪不起,阴鸷的鹰眸中是不可撼动的坚定。这般安逸无趣的日子如同被豢养的家犬,再锋利的獠牙也无法撕下敌人的血肉。
战场与杀戮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隋广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西戍之地势力繁杂,不似表面那样简单。”隋广两道浓眉紧锁,还是出言道。
“你若执意要以命搏个出路,我自不会阻拦。善自珍重罢。“言罢,再不愿看他。
萧伏俯身深深一拜,暗金色的眸底流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请义父放心,萧伏绝不辱青翼军之名。”又转身对太师椅上一人俯身行了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