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大半,冰封的溪水开始潺潺流淌,被雪覆盖了一冬的山坡露出几分绿意。
安国公府如往年一般,姑母带着家中几个小辈前去城郊法宁寺祈福。
马车行驶过长长的官道,一众护卫随行其后。
行了大半日,一行车马才终于在一处古色古香的禅寺外停下。
法宁寺建在一处山腰上,垣墙粉白,松柏青翠,整个庙宇显得恢宏典雅,肃穆庄重。
踏入其中,苍松青柏拂檐,游人寥寥,一派佛性幽静,古木参天。
禅寺乃清修之地,自不可携众护卫,几位贵女便只带了几名贴身婢女。
方丈领众人前去佛堂,诸佛身皆金色,顶放毫光,案前香花灯烛及各色供品林立。
长公主闭目跪在蒲团上诚心祈福。
望大邺风调雨顺,国公府上下皆安然无危,望她的小靖儿与果儿都能平安顺遂。
隋文媛与隋文欢也双手合十闭目跪于佛前,好不虔诚。
隋承安平日行事洒脱不拘,此时也同隋承礼那般,规规矩矩不敢妄动。
众人焚香祈福后,方丈领众人前去内堂听经,姜洛随意寻了一个借口,并不与众人一同。
她姜洛从不信神佛。
院中银杏林立,青灰色的殿脊掩映在松柏苍翠中,深山古刹可闻灯香雾萦,颇有几分参悟太虚之感。
姜洛四处闲逛,长风迥回拂过衣摆,她才顿觉披风被落在了佛堂。
婢女连忙匆匆回去取,姜洛只得找了一处避风的石廊。
四周芳草青青,秀竹郁郁,风中隐隐传来梵音禅诵之声。
蓦地。
心口猛得一阵刺痛!
姜洛一下子摔倒在地,冰凉入骨的四肢百骸发麻无力。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骤然脸色惨白。
来了。
还是来了。
即使她重活一次,终究还是逃不过。
前世正隆六年春,年方十四的永安公主忽绞痛昏迷不醒,遍寻名医却无对症之法。
陛下得知连夜派宫中太医赶赴越州。
宫中圣手为公主看脉后只长长叹息。
永安公主身患心疾,药石无医,活不过十六。
一句话便定了她的生死。
大邺帝王震怒,广召天下名医为公主诊病,却依旧无用。
可她姜洛还是不信命!
以前不愿信,现在也一样。
脑海中的系统已然慌了,“宿主、宿主,只要你完成任务,我会治好你的!我会治好你的!”
姜洛银牙咬紧,拼尽全力撑起半个身子。
忽见青青草木后闪过一道身影。
她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来人、救我……袖子里有药,快、快救我……”
那是她重活一世后,早早就为自己备下的药,随时随地都带在身上,虽不可根治顽疾,却可缓解剧痛。
一身黑衣劲装的高大青年脚步未停,深不见底的双眼幽深晦暗,阴鸷的视线看过来,眼底满是恶意。
“公主何必演戏。”
萧伏嗤笑一声,再不看她一眼,抬脚就走。
胸腔宛如被钝刀剜肉般撕扯,剧烈的疼痛蔓延到冰冷的四肢百骸,姜洛痛得喘不上气,无声的泪水大颗大颗落下,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淹没。
哆嗦着伸出无力的胳膊,努力去抓袖中的药瓶,瓷瓶骨碌碌滚落,褐红如豆的药丸撒了一地。
慌乱的手指在地上拼命摸索,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姜洛在脑海中疯狂大喊,“狗、系统、我若死了谁给你干活。”
“你不是、要、要我行善事么,你救我,快救我—————”
这一世她还有那么多事来不及做,她还有那么多地方未曾去过,叫她如何能甘愿赴死。
她的人生还那么长,那么长,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像前世那般,再一次死得那样憋屈凄凉。
不行,绝对不行……
剧烈的痛楚撕扯着每一根神经,她紧紧攥住欲裂的胸口。
不等脑海中的系统回应,姜洛呼吸一窒,已然痛晕过去。
古木参天洒下一片绿荫,青年冷峻阴鹜的五官一半隐没在阴影里。
想起方才景象,那双泛着暗金的眼底晦暗不明。
片刻后,萧伏调转方向,往回走去。
“她命大得很,定是又在演戏。”萧伏扯了扯薄唇。
远远望过去,那鲜衣皎裙的少女仍旧倒在地上,云髻散乱,周边散落一地褐丸。
冷厉的眉峰蹙起,萧伏大步上前,用脚尖将人翻过来。
少女双目紧闭,容色惨白,嘴唇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
竟不像作假。
萧伏俯下身,伸出手探她的鼻息。
已然微弱不可察。
冷眉厉目的青年这才正色几分,俯身将人横抱起来。
这时才发现,她竟然这样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