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话尚且只能听三分,更别提是人面畜生的话。
屋内,不,或者说是叶家大房的一家三口,全部没有出声。
叶守财的话彻底落到了空处。
两同胞兄弟又打了几个眉眼官司,可无论两人怎么同叶守钱说话,试探,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叶守钱只是瞧着叶老爷子,不发一语。
而处于绝对话语权中心的叶老爷子,顶着众多的视线,咳嗽好几声后,才哑声道:
“......侧屋也是宽敞的。”
“刮风不着,下雨不漏,虽然在灶屋边,但冬日也暖和,我如今身体不好,指不定晚上要起夜什么的,你娘晚上睡觉的那死动静又大,听不见我什么响声,指不定以后会出事。”
“你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住,侧屋我再让你娘收拾收拾,咱们一家人还是住的近些,团圆。”
叶守钱还是没有出声,叶老爷子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况且你是老大,等我死了,屋子不总是得给你的吗?提早住过来也算是好事,这样也不行?”
这话似退实进,软硬兼施,说的不可谓不狠绝。
先是用孝道压人,又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
试想一下,有一个老人家对孩子说‘你现在对我好,我到时候就将遗产都给你’,这是一定会给遗产的意思吗?
这不是。
获得这句话的人,不仅时时刻刻要被猜疑‘你是不是在盼着我死’,还得遵守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你对我好’。
可‘好’这东西向来很唯心,今时好,明时好,临门一脚,不信你的好,没用。
这句话就和掉在驴车面前的胡萝卜一样,催驴走路,可永远无法落入驴口之中。
叶守钱便是那一架沉默的驴车。
胡萝卜的承诺可信力,早在经年累月的压榨中被压到最低。
不管叶老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思是否是真,可听了这话的人,尤其是心怀鬼胎的几个,果然顿时就眉来眼去起来。
小桌上黄氏的脸色顿时如青如铁,大桌上叶守财叶守富两兄弟对视一眼,眼中明显有古怪之色一闪而过......
瞧——
这屋里,谁都知道,主屋不可能留给叶守钱。
叶青釉躲在白氏的怀里,恰巧就将在场之人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一时间心中冷笑连连,不断思考破解之法。
叶守钱闷了半晌,胸膛起伏数下,像是组织了很长时间的回话,这才操持着一口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阿爹,咱们不要主屋,这屋子本来就是给您起的,您住着就行,以后这屋是要留给二弟三弟,还是留给长孙大宝,我们都没有任何意见。”
“咱们在后屋住了那么多年,也算是有了感情,往后我再修修,也算是个好屋子.......”
“咱们不用太好的东西,就想住在后屋那一小块地........”
叶守钱憋红了一张脸,最后咬牙说出最关键的几个字:
“阿爹身体不好,起夜只管喊我,要么我卷了铺盖睡主屋外间,也好听夜。”
“可我媳妇闺女,还是在老屋,她们能睡好,我也才能安心。”
叶守钱的话极缓,极慢,却极为清晰。
叶青釉从记事起,从来没有见过阿爹说过如此多,如此清晰的话。
场中之人显然也没有听过,或者说想到一想敦厚老实惯的叶守钱,能说出如此‘叛逆’之语来,都是一脸震惊的看向叶守钱。
老二3叶守财是所有人中最早反应过来的,顿时脸色一放,将手往桌上重重一落,将满桌的瓷碗震的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老大,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爹都说要将主屋给你,只要你将老屋腾出来而已,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媳妇闺女睡在老屋里安心,难道睡在爹娘身边就不安心?”
“你又想要老屋,又想要主屋,差雇的事儿也不准备搞好?全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原本这事儿就是你的事儿,青丫头不懂,念在她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算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不懂事?”
叶守财将桌面拍的砰砰作响,可在场上的人就和睁眼瞎一样,完全视而不见:
“多好的事儿,给你你怎么就把握不住?”
“老大,可不是我这当弟弟的说你,你这辈子可真就是穷苦命,要胆子一点儿也没有,好不容易有双手,还给伤了,好差事也落不上,如今要给你什么好东西,你也把持不住......”
数落声压在叶守钱的肩头,直将这位敦厚老实的汉子压得身形颤抖。
叶守钱心中五味杂陈,翻涌起这些年亲生老爹的偏心,兄弟们的刻薄,此时,甚至连半句话都吐不出口!
眼瞧着老爹宛如木蠹,叶青釉心中一紧,从白氏怀里扑腾几下,下了地,用清亮的少女音开口道:
“二叔,您说的对,爹娘和我都是穷苦命,一辈子也配不上什么好东西。”
“可二叔既然这么指教我爹,那您一定是懂的把持的富贵命,值得上好东西......不如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