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孟云献撑在案上的指节蜷握,他不住地摇头,“不,子凌,我无数次后悔,我不该劝崇之,我不该让他放你到边关去……” “您万莫为我伤怀。” 徐鹤雪返还阳世,不愿见故人旧友,除了因为幽都的法度以外,还因为他怕自己会让已经快要走出十六年前那桩事的人,再度因为他这个人而伤神难过,“我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就如同您与老师,从未后悔过一起推新政。” “我今日来见您,是想送一个人的认罪书给您。” 徐鹤雪上前几步,将袖中的东西放到书案上,孟云献发现他的身形有些淡,淡得像雾,好似外头再一阵风吹来,就能吹散了。 孟云献好不容易将视线挪到书案上,“……丁进?” 竟是丁进的认罪书?! “他是潘有芳的人,是他故意插了人在董耀他们之中,老师的文集之所以短时间内散播如此之广,也是因为他。” 手腕上附着的幽都阴木枝尖锐的根茎已经刺入他的骨缝里,但也多亏了它,徐鹤雪才能暂时不依靠倪素这个招魂者,不受禁制影响,此时他衣着干净,满身的伤口没有一处流血。 但他付出的却是损耗神魂的代价。 “您大可以借此人,将为我翻案的罪过,推到他的身上。” 若是人来讯问丁进,他未必会如实说,何况孟云献他们这些在朝中为官的人,不能无证审问丁进这个同僚,但身为鬼魅,徐鹤雪却能精准地攥住他的恐惧,用非常之法,使其屈服。 “什么意思……” 孟云献颤声,“你如何知道这些?你还知道什么?你知道你老师他……” “我知道。” 他说。 孟云献心头一震。 他险些站不住,“我护不住你,我也没能护住你老师……可如今,难道要让我再用这份罪书,去侮辱你么?” “夤夜司关押的人中有一个人叫陈兴,周副使应该已经告知过您,他是丁进的人,”徐鹤雪继续说道,“他之所以愿意为丁进,为这桩事去死,是因为丁进拿住了他的家人,但丁进已经将他们杀了,您大可以借此撬开陈兴的嘴,让他知道家人已经死在丁进手里,如此一来,他就是人证,您也能以此救夤夜司中那六十余人。” “只要丁进还活着,这认罪书,他可以随时不认,”孟云献说着,他倏尔盯住徐鹤雪,“难道你……” “孟相公,我不要您护我。” 徐鹤雪冷静地看着他,“我的身后名不重要,但我靖安军将士的身后名我却真的很想为他们求,我不愿他们的亲人被这世间冷待,他们是跟着我才会背负叛国的骂名,我却已经没有时间再为他们争一个干净的身后名。” 他后退几步,垂首,“孟相公,我只能寄希望于您。” “您无论做什么,都不是在辱我,” 烛火透过琉璃灯罩落在徐鹤雪的衣袂,“严冬在,春不来,但子凌信您,敬您,请您先珍重自身,待得春来之时,再为靖安军洗雪。” 若严冬还在,靖安军便不可能昭雪。 孟云献所面临的,为靖安军平冤的最大阻力,根本不是什么 潘有芳 也不是什么鲁国公。 今日在泰安殿 孟云献已经将这一点看得再清楚不过。 他喉咙一哽 “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对不住你们。” “子凌还有一事 想交托于您。” 徐鹤雪抬起眼帘。 “什么?” “请您往后 代我照拂倪素。” 孟云献乍听“倪素”这个名字 他一时怔住 “她……” 徐鹤雪道:“生前死后 我诸般行止皆无愧于心 唯独愧对吾妻。” “你……” 孟云献眼中的泪意再压不住 “她是你的妻 那你是谁?” “徐鹤雪 ”他脑中一片轰鸣 声音颤抖 “你是……徐景安吗?” 景安 靖安。 —— 倪素在檐廊底下呆呆地坐了好久 雪一直在下 扑了她满肩 直到青穹在廊庑里晕倒 “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