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黄的烛光下,崔昭训的手指轻轻滑过精致的团扇边缘,最终将它放置在身旁的小几上,仿佛是将这一日的繁文缛节也一并卸下。
她轻吐一口气,那份从晨光初现便未曾停歇的紧绷,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片刻的栖息之地。
隐娘转身,恰好捕捉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温柔。“小姐,可是累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
她自清晨起,便被繁琐的礼仪与络绎不绝的宾客折腾得几乎喘不过气,此刻终于能寻得片刻宁静,那份由内而外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她包裹。
回想起往昔,嫁给萧雍时,他的地位尚未稳固,婚礼的热闹程度远不及今日。而今,萧府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热闹非凡,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萧綦如今的权势与地位。
隐娘缓缓走来,手中托盘上放置着一碗晶莹剔透的醴酪,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心疼道:“小姐,自晨起您便未曾进食,姑爷回来怕是要夜深了,您先垫垫肚子吧。”
崔昭训望着隐娘那副谨慎模样,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暖意,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她知道,萧綦今晚恐不会来此,但身体的饥饿感却不容忽视。
于是,她接过瓷碗,缓缓移至矮塌旁,细细品味起碗中的甘甜,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饭后,崔昭训感到一阵轻松,便拉着隐娘闲聊起来。“隐娘,你可知道临安公主的婚期定在了何时?”她轻声问道。
隐娘沉思片刻,回答道:“应是下月初八,公主的婚事也近在眼前了。”
那几日仿佛近在咫尺,崔昭训的心绪如同被细雨轻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她坐在窗边,目光穿透细密的珠帘,思绪飘回了前世的记忆。萧慎叛国之乱后,他麾下的勇士,如同豺狼虎豹般,让北魏朝野震动不已。正是在这国家危难之际,萧綦挺身而出,率领铁骑南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斩杀了萧慎,而后凯旋而归,邺城内外,无不传颂着他的英勇。
之后,萧澄悄悄的留下了崔香娣,并将其收做了外室。临安公主知晓时,正怀着身孕将近生产,气急攻心之下,险些难产,一尸两命。幸得抢救及时,母子皆保全,但公主的身体却因此日渐衰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如今,事情已经提前发生了,临安公主怕是还要为了皇室嫁到萧家。只是,崔香娣出现之时,临安公主又该如何自处。
她轻轻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纷扰的思绪甩出脑海,嘴角勾起一抹勉强而俏皮的笑容,对身旁的隐娘说:“隐娘,我忽然间想喝葡萄酒了。”
隐娘闻言,眉头微蹙,显然并不赞同,但终究抵挡不住崔昭训那双充满乞求的眼睛,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悄悄出门,不多时便带着一壶葡萄酒归来。她一边将酒递给崔昭训,一边轻声叮咛:“小姐,只能浅尝,切莫贪杯。”
崔昭训点头应允,接过酒杯,动作优雅地将酒液缓缓倒入精致的瓷杯中。她轻抿一口,冰凉的液体带着丝丝甘甜滑入喉咙。她笑着点评道:“这萧府的葡萄酒,确实不如咱们崔府的醇厚,也不知我那心爱的琉璃盏是否随我一同带来了。”
隐娘望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与怜惜。她知道,小姐虽平日里表现得成熟淡然,内心深处却仍是个渴望纯真与自由的小女孩。
然而,酒不醉人人自醉,崔昭训在不知不觉中已饮下了不少。平日里这点酒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今日似乎格外容易上头,她的脸颊渐渐泛红,眼神也开始迷离。
隐娘见状,连忙上前劝阻:“小姐,您怕是喝多了,这酒似乎比往常更易醉人。”
崔昭训努力坐直了身子,虽然头脑已有些不清醒,但她仍坚持道:“无妨,我自有分寸。萧綦今夜不会来此,即便来了,我也不会失态。”
隐娘的心思,细腻而复杂。她深知崔昭训的温婉与坚韧,却也不免为小姐即将踏入萧家那未知而复杂的深渊感到揪心。她望着小姐强颜欢笑下隐藏的苦涩,心就一阵阵地抽痛。
庭院之外,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交织成一片繁华景象。萧府的宴会,无疑是邺城中最耀眼的焦点,达官显贵们络绎不绝,连皇上也派来了内监,以表对渤海王新婚之喜的隆重祝贺。
隐娘悄然离去,按照规矩,她需在外守夜。天色渐深,恐怕王爷今晚真的不会过来了。
崔昭训只觉头脑渐渐昏沉,周遭的世界也变得朦胧而遥远。她勉强支撑着身体,移步至矮塌旁,按照习俗,手执团扇,端坐在那松软的垫子上,等待着那个或许永远不会真心待她的夫君。
然而,厚重的喜服如同枷锁,束缚着她的自由与呼吸,酒意更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憋闷。窗外的寂静仿佛也在诉说着某种寂寞与孤独,崔昭训终于无法再维持那份僵硬的端庄,她放松了身体,斜倚在三足凭几上,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
昨日暴雨如注,洗净了尘世的喧嚣,今日虽见天光微露,但厚重的乌云依旧低悬,仿佛预示着又一场风雨即将来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闷热的气息。
宴饮正酣,乐声与宾客的谈笑交织成一片繁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