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的傅通约莫四十余岁,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傅晋闲仿佛与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阴沉着脸,眼睛微阖,身体随着马车的节奏左右摇摆。
福来酒家门前,二十余名家丁打扮的男子簇拥着马车停下,围观的百姓见这架势,连忙向左右避开。
“老爷,到了。”管家凑到马车窗边。
傅通掀开窗帘一角,抬头看了看,放肆的喧闹声从头顶传来,窗边隐约可见学子与艳丽女子调笑的声音。他的眉头皱成一团,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不知死活的东西。”
管家吓得噤若寒蝉,垂手站着。
“去,把少爷接下来。”
管家答应一声正要转身,傅通又道:“让这酒宴即刻散了,王家、李家的这些公子们全部打发回家,喝醉的差人送回去,千万保证他们的安全。”
“知道了。”管家等待片刻,傅通不再言语,他这才转身匆匆迈上石阶走入了酒楼,径直奔向三楼。
楼上酒局正酣,全然没有注意到管家的到来,绿娥一直留心观察着,见他向自己望来,连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管家道:“见过傅公子吗?”
绿娥心里咯噔一声:“傅公子难道不是被知县老爷请去了吗?”
管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绿娥见他神情,心头打怵,颤声道:“方才巡检司来人,自称樊志华,言道奉知县老爷之命邀他前往县衙,你,你又是何人?”
“坏了!”管家大惊失色,撒腿便向楼下跑去。
绿娥不明白为何对方为何反应如此之大,待要问个清楚,对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楼梯口。
管家一路小跑来到马车前:“老爷,不好了,邓知县将少爷请走了。”
“什...什么?”傅通惊得呆住了:“快,去县衙!”
放榜之后,傅通千叮咛万嘱咐,务求将傅晋闲拴在家中不得外出。他的儿子不学无术,个性又张扬地很,他怕傅晋闲在这敏感时期惹出祸来,便命家丁将他看紧了,待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但傅晋闲毕竟是年轻人,高榜得中却不得声张,直如锦衣夜行,憋得心中难受,与狐朋狗友相互串联,趁父亲不在家的功夫搞出这般阵仗来。
不久前邓知县差人告知,傅通火冒三丈,亲自出马便是想赶紧将这儿子抓回家中。
哪知到底还是激怒了邓知县,派人先下手了。
他与邓知县相识数载,自然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当即便慌了手脚,一路上不停驱赶,恨不得肋生双翅赶到县衙。
此时的县衙后堂,崔巡检已赶了回来,向邓文翰禀道:“这十二贼的家眷共计四十余人皆被押到秘密所在,有巡检司的弟兄们看管着,保证跑不了。”
“若是这次再跑了,你就得提头来见了。”邓文翰淡淡地瞥他一眼。
崔巡检一惊,忙道:“卑职晓得厉害。”
邓文翰问道:“可将黑山寨的名头散播出去了?”
“大人放心,咱们黑纱罩面,自称黑山寨来人,街上百姓惊惧不已,没有哪个敢上前阻拦,估计今日这黑山寨的名声便会在县城传遍了,”崔巡检说到此处,将背上的包裹取下来,摊在桌上打开,却是头绳、衣物、玩具之类,五花八门,乱七八糟:“这些都是从他们身上取下的证物,保管那十二贼见到,便知咱们所言非虚,不是唬他们的。”
邓文翰满意地点点头:“差人沿路送往扬州,交给樊志华。”
崔巡检收拢包袱:“下官这就去办。”
邓文翰沉吟道:“都这般时日了,还不见他回返,事情怕是更棘手了。”
崔巡检心中一沉,他与邓文翰一般心思,只是上官既然如此说了,自己只能违心安慰,只在琢磨着如何开口,师爷入内禀道:“家翁,傅通傅员外求见。”
崔巡检没好气地道:“他来做什么?”
邓文翰挥挥手:“带他进来。”
傅通面色焦灼地走入后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求知县老爷给犬子一条生路!”
“老傅,你何故如此?”邓文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不是让你去找你儿子了吗,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傅通见他神情,还以为他装腔作势,心中更加恐慌,颤声道:“邓大人,犬子纵有不足,但看在草民的面子上还望放他一马,我一定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再不给大人惹祸。”
邓文翰眯起眼睛:“老傅,你先别急,起来把话说明白。”
傅通恍若未闻,地砖嗑得邦邦响,他认准了邓文翰在给他警告,为今之计只有让他松口,傅晋闲方有生还之机,邓文翰多番劝说未果,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向崔巡检使了个眼色。
崔巡检会意上前,揪住傅通的衣领,反手便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傅通额头见血,两颊高肿,嘴角挂着血丝,眼眶泛红,可怜巴巴地看着邓文翰,邓文翰气极反笑:“老傅,咱们多年的交情,我能对你儿子下手吗,你又不是患了失心疯,闹这么一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通呆呆地看他半晌,嘴唇打着哆嗦:“当...当真不是你干的?”把管家听到的消息转述给邓文翰听了,又道:“这樊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