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弥漫起一股中药混合呕吐物的臭味,熏得几人脸色越发不好。
喜鹊自认为是魏家的大丫鬟,吃穿用度比许多大户人家女儿还要金贵,口气不善地指使站着的林家人:“还不快把吐的东西丢出去,再倒清水来给我家小姐漱口。”
祥云正在查验污秽里的不明物质,只一眼认出那东西就是导致魏婠婠呕吐不止的元凶。
喜鹊见无人理会,生气道:“你们听不见吗?没看到我家小姐夫人被熏着了?”
郑氏不满小丫鬟的态度,奈何人是在自家酒楼出的事,刚要抬手让门口候着的跑堂进来收拾。
就听祥云道:“找到病因了。”
魏婠婠半闭着的眼,陡然睁开,里头从震惊到错愕,再到怀疑……
林老太快步上前,也从污秽中看到一些没来得及消化的碎草叶,因为胃酸作用,呈现出灰绿色。
“这是……”
“一种给牛羊用的草药。”
郑氏好奇道:“牛羊吃的东西,魏小姐怎么会服用?”
谢棠疑惑的同时,更关心草药对身体的危害:“草药有毒?”
祥云摇摇头:“毒性不至于呕吐昏厥,夫人您女儿吃下去的应该是淬炼过的,”说着用魏婠婠方才用膳的筷子搅了搅,“看服用的量,不像是误食。”
难道是魏婠婠有什么特殊癖好?
爱跟动物一样吃草。
谢棠眼风一转,如刀般落在喜鹊身上:“婠婠一直是你照顾的,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混到婠婠身边的?”
喜鹊吓了一跳,她冤枉,她是真不知道。
她就算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盯着。
谁会想到魏婠婠放着好好的美味珍馐不吃,跑去跟牛羊抢吃的。
“奴婢不知情的,奴婢从没在小姐身边见过这种东西!”
或许是府里哪处长了这种玩意儿,小孩子贪玩贪吃,就给吃到肚子里了。
谢棠正想罚喜鹊,发现衣摆被人拽住,低头看到女儿正有气无力张开嘴,冲她道:“阿娘别怪她,是婠婠不好,看花圃里长了株没见过的花草,闻着味道很香,早膳没吃,就给塞进嘴里了……”
祥云双手环在胸前,目光幽幽看向软榻上的女孩:“你说臭荠香?”
魏婠婠后槽牙咬紧了,眼神冷冷:“不是,我说错了,是味道独特。”
“可没经过淬炼的臭荠,对人而言毒性微弱,不至于口吐白沫……”
祥云话没说完,被魏婠婠一声气若游丝的撒娇打断。
“娘,我想回家了,我好累。”
魏婠婠快要气死了。
再问下去,她故意吃臭荠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陷害不成,反被眼前人灌了一肚子的黑狗血。
魏婠婠敢拿性命发誓,站在她眼前的女孩,跟她上辈子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同样的皮囊下,是两具不同的灵魂。
眼前这位,从行为到本事,哪里像是个五六岁的孩童。
魏婠婠自己就是大人的心智小孩子的身体,一眼认出,隐藏在林祥云面皮之下的绝对是一个超出年纪的灵魂。
林天娇,不,是林祥云……
所以,到底是上辈子的林天娇重生了,还是这幅身体里进了其他人。
魏婠婠在打量祥云的同时,祥云也在注视着她。
两道视线相撞,都在彼此心中留下不小的震撼。
魏婠婠的眼神比之从前,变了太多。
祥云认识的魏婠婠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娇小姐,飞扬跋扈还有些自私,总体来说跟普通熊孩子没多少差别。
可今天的魏婠婠,给她感觉差别太大了。
先是醒着却装晕,又是被发现吃淬取过的有毒草药,一桩桩一件件,都不符合她平日里的作风。
难道魏婠婠知道自己不是魏家女儿,故意闹出今天的动静,让谢棠心疼?
祥云视线从魏婠婠身上,转而落到谢棠这边。
美貌妇人小心翼翼给女儿擦拭身上沾染的污渍,眼底没有半点嫌弃之色,俨然一副慈母形象。
即便知道魏婠婠不是亲生的,她依旧将她视为己出,足以证明魏婠婠在谢棠心中的地位。
祥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血浓于水的亲情什么的,在她看来远不如朝夕相处的林家人深厚。
再次站到谢棠面前,想起从前二人产生矛盾时,谢棠对女儿的袒护和怜惜,祥云心里没多大感觉。
知道亲生母亲是谢棠的那刻,内心很平静,还不如谢远当她舅舅来的高兴。
所以谢棠抱起魏婠婠,头也不回离开时,祥云目光灼灼盯着离去的一行人,心里想的却是诊金的事。
“阿奶,魏家会给我们诊金吗?”
林老太见孙女目不转睛凝视魏夫人离开的方向,怕她伤心。
亲娘近在咫尺,却不认得她,反倒对一个报错的外人照顾有加,全心全意。
刚准备安慰几句,听到孙女的问题,眼角擒住的两滴眼珠,立刻收了回去。
“我看出来了,这世上除了银子,没什么能打动你这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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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