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还好说,只要找到了质地合适的石头,自己琢磨一个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最难解决的是墨。
好在平安州苦寒之地,多松柏之属。他自己挖掘腐烂的松根,又找了一个人家不要的破缸,小心翼翼地试着烧松烟。
每天烟熏火燎,不但脸上脏兮兮的,擤一下鼻涕,出来的都是两条黑。
因做冷凝的只有一口破缸,收集松烟的过程极为缓慢。好不容易制成了两锭松烟墨,他自己根本没舍得用,拿到书铺子里,去换了便宜的臭墨,就因为那个量大。
凑出了笔墨纸砚后,他就请父亲徐甘,给他默写科举要用的书和注解。
种种艰辛不必多言,徐茂行只听了一次就唏嘘不
已。
原本他听了郭先生的分析,觉得一母同胞的两兄弟,骤然间遭遇天差地别。两兄弟中一直是强者的兄长忽然掉到了下风,心中肯定会不平。
他也因此心中生出了些许防备,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不想不明不白吃亏而已。
可听了母亲的讲述,知道大哥纵然落入泥沼也不肯放弃努力,他就知道郭先生虽是一片好意,分析得也符合人性,却并不一定能套用到所有人身上。
至少他大哥徐景行,是绝对套不进这个框架里去的。
只因傲骨不折的人,有心超越别人也只会努力提升自己,不会想着用卑鄙的手段阻拦别人的上进之路。
也幸好他醒悟得及时,不然以徐景行的聪慧敏锐,必然会察觉到什么。
以徐景行如今这种紧绷的状态,若是再受到来自亲人之间的刺激,这是怕会影响了心性,兄弟之间也会真的生出嫌隙。
此时徐茂行就有话直说:“不是,是家里的事。我自己弄不明白,就想着问问你和爹。走吧大哥,爹在他的书房等着我们呢。”
徐景行点了点头,说:“正好你嫂子和两个孩子都睡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说完他关上了门,兄弟二人一起去父母的院子。
在去的路上,徐茂行说:“等到今年七月,郭先生就要参加秋闱了。以他的学问必然能考上,咱们俩怕是得请个新老师。”
徐景行笑道:“给你请个就行,我就不必了。”
见弟弟疑惑地看了过来,徐景行挑了挑眉,“怎么,爹没跟你说?”
“说什么,你们俩还有事瞒着我?”徐茂行不满地问。
徐景行笑着摸了摸他的脑门,还像小时候一样哄道:“哪有什么瞒着你的?估计爹是不想耽误你读书。”
徐茂行看得出来,他是在心里怀念从前,怀念父亲还是高官,家中还豪阔时的日子。
见兄长如此,徐茂行心中暗暗一叹,配合地平复了小情绪,追着问道:“大哥,到底是什么事啊?”
徐景行道:“爹不准备再入朝为官了,等今年秋闱过后,就带着我回兰溪老家,亲自教我读书。”
“啊?”徐茂行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要把我和玉儿两个丢在神京,你们全都要回兰溪去?”
徐景行点了点头,脸上没了笑容,正色道:“京城什么都贵,权贵又多,对于父亲这种没了官职却还与皇子们有牵扯的人来说,不是久留之地。”
这个道理,徐茂行也不是不明白。
只是疼爱他的父母兄嫂分别多年,好不容易重新团聚了,这才多久呀就又要分别。
理智上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可感情上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接受的。
徐景行再次抬起了手,再即将摸到他发顶的一瞬间又顿住了。犹豫了片刻之后,那只手最终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我是长子,自然是要跟在父母身边尽孝的。二弟……二郎,你已经长大了,我和爹娘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大哥……”徐茂行眼眶有些发热,朦胧的雾气逐渐凝结成沉甸甸的泪水。
徐景行笑道:“好了,好了。都是大人了,就莫要再做小儿女态了,当心爹笑话你。”
却原来,兄弟二人说话的功夫,老两口的院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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