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卢季玉毫无形象地软在徐家新做的摇椅上,摇椅随着惯性摇晃了几下。
这小子一下子就找到了乐趣,忍不住自己摇晃了好几下,嘿嘿笑道:“你这椅子是哪家做的?还真不赖。改明儿我也去做一个……,不,多做几个。”
他在心里盘算:我一个,奶奶一个,爹一个,娘一个……
徐茂行喝了口茶,随口道:“就是我们隔壁胡同的木头李,胡同口第三家就是了。”
卢季玉一边晃着摇椅,随手拿了块点心扔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乡试真有那么难?你这三年读书都快读傻了,竟然还没考中。”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完了之后他还是替自家兄弟叫屈。
从前的徐茂行是什么样的,他比谁都清楚。正因如此,他也更明白这三年来徐茂行为了读书,吃了多大的苦头。
别的不说,就说一个学渣要抵抗自己不爱学习的本能,就足够刷下来一大片人了。
当事人徐茂行自己倒挺想得开,反过来开解道:“我不过苦读了三年,人家可都是十年寒窗。若是叫我一次就中了,人家比我读书更久,吃苦更多的,又该如何呢?”
“我管他如何?”卢季玉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侧躺着,改单脚用力,一边摇晃一边说,“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读书又没叫我看见。”
他忍不住又往门外看了几眼,伸手推了推躺在旁边的徐茂行,有些焦急地问:“二郎,你说嫂夫人能开解好我家娘子吗?”
“这我怎么知道?”徐茂行白了他一眼,“来的时候嘴上说的挺好,来看我这个兄弟的。两盏茶都快喝完了,你看我的时候有看门外的多吗?”
他愤愤地咬了口糕点,大声哔哔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重色轻友!”
卢季玉脸上挂不住,赶紧陪笑:“好兄弟,我心里还是有你的。但事有轻重缓急嘛!”
却原来,自从宁荣二府被抄家之后,惜春的性情就更加清冷了,念佛的时间也比原来增加了一倍。
卢季玉实在是担心她突然有一天又要去出家,自己安慰不得其法,又不敢捅到父母跟前去。思来想去,只好求到了黛玉这里。
来了徐家之后,他和徐茂行在书房打发时间,惜春就跟着黛玉去了内室说话。
徐樗和徐桂托付给了兰珍带着,正在西厢房读黛玉重新编写的少儿版神话故事,作开蒙启智之用。
姐妹二人一内室,黛玉便笑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把卢三郎吓成那样。”
“什么怎么了?”惜春一脸茫然,显然是不明白黛玉在说什么?
黛玉有些愕然,问道:“你们没沟通过?”
“沟通什么?”惜春更加不解。
话说到这份上,黛玉就明白,一定是惜春不爱说话,卢季玉又关心则乱,误会了。
于是,她便笑着把卢季玉如何先给徐茂行写信,仔细描述了惜春最近的反常,又千求万求的
,请黛玉帮忙开解惜春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惜春真是哭笑不得:“这人……但凡他直接问呢。”
却原来,惜春最近之所以礼佛的时间更长,并没有别的原因,而是纯粹觉得贾家两府作恶多端,终于遭报应了,她就可以放心替那些受害人超度了。
虽然贾家被抄了之后,两个嫂子看她的目光有些异样。但公婆待她一如既往,甚至还更怜惜了几分。
两个嫂子看明白了公婆的意思,自然就把心里那些不好的想法给收敛了,待她还是如往日一般。
惜春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自然察觉到了两人细微的变化。
但她根本就不在意,只是对公婆更加孝顺了而已。
听她直言贾家遭了报应之后才替那些受害人超度,话里话外就是怕超度早了让贾家那些作恶的人占了便宜,黛玉是半点都不意外。
——对,没错,惜春妹妹就是这样的。
“既然你没事,就和卢三郎说清楚吧,别叫他担心了。”
惜春轻哼了一声,说:“还是叫他再担心担心吧。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就会瞎琢磨!”
见黛玉掩唇直笑,满是揶揄地看过来,惜春脸一红,挽尊道:“咱们姐妹自在说话,管他们做什么?等回去之后,我和他有多少话说不了的?”
黛玉忍着笑点头:“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只是,她那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叫惜春看来,还不如直接笑出来呢。
惜春气道:“你就不是个好人!”
姐妹二人笑闹了一阵,又说起了水月庵。
“说起来,还是云姐姐有本事,自己就给自己创造出了一片清静之地。”惜春的语气无不敬仰。
她虽自幼接触佛法,且早有出世之心,却也只是一心想要找一片清静之地躲着。
在湘云整顿水月庵之前,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片清静之地,还可以自己创造。
黛玉点头认同道:“云妹妹自小便不同俗流,在卫家吃了那番苦头也没有打倒她,反而使她如经过沙砾打磨的浑金璞玉,散发出了更加绚丽的光彩。”
在黛玉看来,但凡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