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之后,世子便对安王拱手拜道:“父王,孩儿告退。”
“去吧。”安王笑着目送他离去,才对徐茂行道,“佼儿挺喜欢你,真是难得。”
大夏的国姓是“徒”,世子单名一个“佼”字,乃是安王所取,期望甚深。
徒佼自幼长在父母的疼爱之下,本身又极为聪慧机敏,在克己复礼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极为骄傲的心。
对于那些在安王面前恭恭敬敬的官员们,他虽然知道自家要成事,需得借助这些官员的才能和势力,却也看不上他们的虚伪矫饰。
难得碰上徐茂行这个坦坦荡荡,对自己的长处和不足都毫不遮掩的,徒佼如何不觉得新奇?
而徐茂行一向比较难有自知之明,对于安王的话,他没当真,只是笑道:“世子乃非常之人,自然有非常之性。能得世子喜爱,虽则侥幸,小人也觉得荣幸之至。”
安王大笑道:“你还是这样坦荡。”
徐茂行正色道:“小人优点本就不多,坦然算是最突出的一个了,自然不敢舍弃。”
安王点了点头,连说了两个“很好”,便问:“你今日来此,为的可是贾雨村一案?”
“正是。”徐茂行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开头,却不知结尾,小人实在心痒难耐,特来求教于王爷。”
安王没有立刻为他解惑,反而先满足了自己的八卦欲,问道:“听说你夫人和薛家有些干系,他们家就没求到你门上?”
“求到了。不过我们家小门小户的,连个做官的都没有,如何知晓朝堂之事?”徐茂行一摊手,一推二五六,光棍得很。
实际上,惜春出嫁后不久,薛宝钗便亲自登门了。黛玉按照先前打好的腹稿,只说外面的事她一概不知。
对于这种说辞,薛宝钗自然是不信的。可林黛玉还有制胜的法宝,用来对付薛宝钗是一用一个准。
当时黛玉满脸真诚地说:“从前咱们同在贾家时,宝姐姐经常教导姐妹们:咱们女儿家当以守贞藏拙为美,以针织女工为要。读书做学问都是男人们该操心的事。
宝姐姐也知道,我娘家父母双亡,又没个兄弟帮衬,嫁到徐家之后战战兢兢,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也没有别的依仗,只好潜心修德,做个叫人无可挑剔的贤妻了。”
薛宝钗当即便哑口无言,被这道回旋镖扎得几乎吐血。
她心知黛玉之言必然不尽不实,可黛玉的确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人家自揭疮疤,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但凡还要些颜面,不想彻底撕破脸的,都不会再问下去了。
很显然,薛宝钗还是个要脸的人。再加上她心中本就对黛玉存着愧疚,自然不会再行追问。
至于回去之后如何面对母亲,薛宝钗暗暗一叹的同时,也未尝没有松一口气。
母亲一次又一次的逼迫,终于让薛宝钗不堪重负了。
而人在不堪重负的时候,大概率不会反思自己,而
是更愿意从压力的来处寻找原因。
薛宝钗的压力,来自败落的家族,来自溺爱兄长的母亲,来自不成器的兄长,也来自她越来越盛的自尊心。
她父亲尚且在世时,薛家在金陵属于顶级世家。哪怕是知府家里的小姐,也不敢在她面前拿大。
可这一切都随着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她和兄长进京投奔亲戚,彻底转变了。
她一下子从大家闺秀们的领头羊,变成了家世垫底的那一个。
虽说贾家和他们薛家是世交,但人家毕竟是国公府邸。纵然她自认无论学识还是见识,都不比三春差,可论起出身来,她是商户之女,人家是公府千金。
更别说,还有一个二品大员之女,容貌、学识、见识半点不比她差的林黛玉。
整日里和这些人在一起,他们家又长久借住荣国府,勾起了薛宝钗从未有过的自卑。
因从前的风光无限,她被勾起的自卑,又催生出了过剩的自傲。
偏偏这个时候,参选公主、郡主伴读的事不成了。就在她绝望之际,薛姨妈告诉她,姨母王夫人有意让她给宝玉做妻子。
这是一条打破阶级,提升她身份的捷径。
薛宝钗骤然心动了。
于是,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让薛宝钗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的热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纵然心里清楚是因为不甘之心越盛的缘故,却根本无法阻止自己。
如今,一直被母亲强调,视为薛家唯一指望的薛蟠彻底不中用了。薛宝钗在感情上固然失望悲痛,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理智,却又让她松了口气,仿佛有什么枷锁裂开了一道缝隙。
对于这些,薛宝钗自己都不一定察觉得到,徐茂行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知道,黛玉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如今朝中那些受牵连的大臣们都要尘埃落定了,想来要不了多久,薛蟠这个小虾米的判决也要下来了。
徐茂行顺嘴问了一句:“不知那薛蟠,会有什么下场?”
安王淡淡道:“薛蟠如何,根本没多少人关心。不过,圣人留着贾雨村还有用,把他身上的罪名隐匿了一些。他身上的罪名轻了,其余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