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宝钗也明白,自然是笑着应是,又借着这套头面,把贾母好生奉承了一回。
贾母是个体面人,虽不喜她,却也不会当面给人难堪,很给面子地说笑了一阵,便露出了疲乏之色。
一旁伺候的鸳鸯见状,忙笑着劝二人回去。
宝玉进来之后不见黛玉,心中便知不好。只是自那玉丢了之后,他少了许多随心所欲的真性情,对人情世故更加通透了几分,自然不会嚷出来惹贾母堵心。
因而他不动声色地带着宝钗拜别,却又暗中给鸳鸯使了个眼色,鸳鸯便替贾母把二人送出了穿堂。
到了垂花拱门处,宝玉才忍不住问道:“林妹妹已经去了吗?”
鸳鸯下意识看了眼宝钗,见她神色如常,含笑如故,不由暗暗叹了一声,解释道:“今日一大早,林姑娘便派了紫鹃来,说是家中事多忙乱,他们要到九日那天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出嫁女九日回门的虽少,却也不是没有。而林黛玉更只是贾府的外孙女,不在三日回门也说得过去。
宝玉闻言,沉默了片刻,对鸳鸯道了谢,便径直回了怡红院,竟是把宝钗给忘了一般。
倒是宝钗神色自若,从容地和鸳鸯道了别之后,才跟在宝玉身后慢慢地回来了。
她步子缓慢,比宝玉晚回来了有一刻钟。走到怡红院的门口,正碰见碧痕打扮着走了出来,看见她急忙上来问安:“二奶奶,您回来了?”
宝钗问道:“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碧痕忧虑道:“我妈身上不大好,二爷给了恩典,叫我趁今日回去瞧瞧。”
宝钗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又在彩色方格纹的斜挎包上顿了一下,温和宽厚地说:“既是如此,也不该叫你就这么空着手回去。”
说着便转头吩咐莺儿:“你去拿一匹尺头来,再拿五两银子给碧痕,好叫她娘请医延药。”
莺儿应了一声便去了,碧痕的神色复杂了一瞬,目光再对上宝钗时便有几分躲闪。宝钗心下了然,却只做不知,等莺儿把东西拿来之后交给了碧痕,就放她去了。
等她回了内室换衣裳时,却不见宝玉。问了伺候的春燕才知道,宝玉回来之后,叫碧痕伺候着换了衣裳,便到外书房去了。
“奶奶……”莺儿有些替她委屈,宝钗却抬手叫她别说了。
早就料到的局面,委屈又有什么用?为今之计,还是想想怎么缓和关系,才是最要紧的。
她知道碧痕是宝玉派出去的,为了就是打听今日黛玉不来,究竟和府里的人有没有关系。
对此,宝钗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此事必然是王夫人所为。而宝玉也未必猜不出来,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此时此刻,宝钗心中复杂至极。
一方面王夫人替她拦下黛玉,叫她今日的回门礼回避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风险,没有出现任何变故,她自然是感激的;
另一方面她又知道,
王夫人做事向来不够周密,宝玉必然能打听出来,也必然会因此迁怒她。
周全礼数的颜面,和不再增加与宝玉相处的难度,对宝钗来说,当真是难以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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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徐家这边,徐茂行一大早就去书房读书了,只等着林黛玉把回门礼收拾好了,两人就一起去一趟荣国府。
得知荣国府特意赶在今早派了人来,叫他们拖延几日再行回门之礼,他当时就气笑了。
但气恼归气恼,他还有理智在,知道黛玉必然比他更加气恼,除气恼之外必然还有伤心,便收拾好了书册,直接回了正房。
紫鹃正端了铜盆出来要打水,见他沉着脸走了过来,便知晓消息已经传过去了,连忙拦住劝导:“我的爷,奶奶才为此气了一场,你进去了可要好生说话,莫要再招惹她了。”
“呵呵!”徐茂行冷笑道,“咱们这些穷亲戚,原也不该去攀附人家高门楼。只盼他们家永远得意,莫要有朝一日,沦落个倒反天罡,到我门上来秋风才是。”
紫鹃听了这话,急得恨不得嘴上起了泡,要劝他又不敢高声,恐屋里的黛玉听见,只得压低的声音急急道:“这话你在我面前随便说,有气也尽管往我身上撒,可别在奶奶面前露出来。”
索性徐茂行的气性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发泄了两句之后便吐了口气,对紫娟道:“行了,你去忙吧,我去看看你们奶奶。她心窄,别把她气出个好歹来。”
紫娟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浑身叮嘱道:“等会儿到了奶奶面前,二爷可别再说那样的话了。”
“知道,知道。”徐茂行背着身子朝她摆了摆手,大踏步走到门前,却又顿住了脚步,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黛玉正歪在软榻上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在黛玉身侧坐下,猛然道:“想什么呢?”
黛玉被他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回过神来,气得抬手捶他,嗔道:“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
徐茂行也不躲闪,哈哈哈哈笑着任她捶了出气,嘴里振振有词道:“咱们都是自己人,装那正型给谁看呢?”
他起身倒了两杯茶,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