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
赵颖儿眼睛亮晶晶。
“唉,可惜。”
小厮轻叹一口气,道:“最后那少年刀客被府衙捕快抓住,于南菜市场口斩首示众。”
“徐知府犹不解气,多方查探之下,知悉少年身份信息。”
“少年唤作张虎,乃中州梧桐府下辖灵石县人。”
“徐知府大费周章,命人前往灵石县,将少年祖坟给挖了。”
“将少年早已死去的娘亲,祖父祖母骨骸,运回洛州府,一家四口齐悬颅。”
“徐知府还命工匠熔铸了一家四口的青铜跪像,不论何人,不论撒尿、咒骂,还是泼粪,只要将满腔恶意尽数宣泄于一家四口,都能得到一笔赏银。”
“这几年还好些,毕竟人们已经骂累了。”
“元灵四年开春那个月最是疯狂。”
小厮讲的口干舌燥,索性坐在张雪与赵颖儿身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牛饮两口后,继续道:“元灵四年二月份,徐知府下令,凡取一家四口脚掌骨,当着府衙文吏面,碾磨成粉,吞服之人,即可得赏银五两。”
“取一家四口小腿骨,碾磨成粉,吞服之人,可得赏银十两。”
“大腿骨,赏银十五两。”
“整条脊椎骨,二十两。”
“一条肋骨,五两。”
“太疯狂了!”
即使已经过去七年之久,小厮回想起来,仍旧心惊胆颤。
“两位姑娘,你们是不知道人们有多疯狂!”
“他娘的,简直像一窝窝的蛆蝇!”
“得亏一家四口都死了,否则就算是活着,也要被疯狂的人们生生啃食殆尽!”
“两位姑娘,小时候我爷爷常与我言,有些人会为了金条银锭去吃屎、去饮尿的。”
“我一直不信。”
小厮苦涩一笑,“直到那个二月,亲眼目睹那极为荒诞的一幕幕,我信了,我的世界观崩了。”
“整个元灵四年,都活得浑浑噩噩。”
“重塑世界观的过程太痛苦了。”
张雪盯着茶盏内漂浮于茶水上的茶叶,怔怔出神。
赵颖儿听得咬牙切齿,“你们洛州府知府未免也太暴虐了!”
“不不不,姑娘,这就算暴虐了?”
小厮压低声音道:“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们徐知府了。”
“伏灵四年,阳春三月,一位游方术士不请自来,求见徐知府。”
“徐知府以十万两白银,从术士那里买来长生之法。”
赵颖儿蹙眉:“长生之法?!”
小厮点点头:“姑娘你没听错。”
“不过不是活人的长生之法,而是给死人的。”
“那术士言,他乃地地母娘娘的徒弟。”
“代地母娘娘行走阳间,传经布道。”
“只要徐知府向地母娘娘献祭三千童男童女,即可让徐三公子的阴魂成为阴间官吏。”
赵颖儿一脸懵逼,“阴间官吏?!”
“所有童男童女,不过几岁稚龄,却被徐知府命人封进棺材,活祭于地母娘娘。”
小厮神情极为复杂。
那是一种虽满腔怒火,却宣泄不得零星半点的愤慨、绝望、痛苦。
“小哥,徐知府祖坟在哪儿?”
张雪突然发声询问道。
小厮回道:“出了南城门一直往南走,三里地外可见一片松树林。”
……
待小厮离开座位,去招呼客人。
赵颖儿看着面色阴沉如水的苍张,“雪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姐姐我手无缚鸡之力,至于你,又不是天人,岂能一人敌城?”
“师父曾与我言,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
“妹妹乖,听话,咋不做蚍蜉撼树的傻事。”
张雪抬眸,望向长杆上的那颗头骨。
“姐姐,陈先生有没有教过你结草衔环、一饭千金?”
赵颖儿愣了愣神,“妹妹你啥意思?”
张雪指了指那颗风中头颅,轻语道:“姐姐或许不知,他曾救我一命。”
“他曾让我……好好活着!”
赵颖儿先是惊诧,旋即苦口婆心劝道:“救命之恩重如山,话虽如此,可我的傻妹妹,那可是一府之长,咱不做螳臂挡车,可笑不自量的蠢事好吗?”
“蚍蜉撼树?螳臂挡车?”
张雪死死捏着两只拳头,指关节发青发白,掌背显现细细的青色血管。
“当年我和弟弟逃荒途中,几近饥渴而死,是虎哥拿出自己仅剩的干粮,清水,让我姐弟活命。”
“最后又是他一路护送我们至肃州和中州边界……”
“没有他,我和弟弟早就死在漫漫逃荒路上。”
“他当年救我们时没有犹豫。”
“我亦决然!”
张雪缓缓起身。
赵颖儿死抓着苍雪衣袖,“你疯了,现在就要去杀知府?起码得等天黑吧!”
张雪摇摇头:“我又不是真傻子。”
“我要回小镇一趟。”
赵颖儿不解:“回去干嘛?”
张雪一字一字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