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一起唠嗑,就跟平时在村口大树下聊天时一样。
搬把椅子,拿个蒲扇,带着一个保温杯,期间还时不时争执几句,还像年轻时那般。
如果不是时不时传来的哭丧和哀乐,根本看不出是在灵堂上。
甘脆儿熟练地切着肉,余光不住地往灵堂瞄。
她死之前,阿爷的丧事还没办完,也不知道后面如何了,她挺想在这个时代再给阿爷做块灵牌,烧点纸做场法事。
还有她被砍头的爹,那时候她还小,不怎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爷散尽家财才捡回爷俩的命,更是不敢给儿子收敛立碑。
甘脆儿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长大了,当时她还怨恨她爹为什么要去干那乱臣贼子的事,害的他们家都
散了。
老老实实把家传的本事学到手,到时候进宫给皇帝妃子们当御厨有什么不好?
就算后面大清朝没了,那大总统也要吃饭呀,朝代更迭总不能不要厨子了吧。
结果她爹非得去干什么革命……
甘脆儿理解不了,她爹也不是秀才进士啊,那些什么革命啊、维新啊不都是秀才老爷们干的吗?
她爹一个厨子去凑什么热闹呢?
邻居们都说她爹发了疯病,一个厨子操心什么国家大事,还缺心眼到跟革命党一道。
阿爷骂他连累家族,下去后都没脸面对列祖列宗。
甘脆儿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前世的时候,“革命”这个词太抽象了,她听不懂,但现在真真实实地踩在这片平和的土地上,她竟然模模糊糊地理解了她爹。
时隔百年,甘脆儿知道了亲爹并不是发了疯,而是超越了当时大多数的人。
不是御厨的日子不好过,她爹只是想要更好的日子,而且不仅仅是甘家的好日子。
她爹想要的是现在这样的日子……
甘脆儿突然觉得,如果是为了现在这样的未来丢了性命,她能理解他。
她爹也不是白白就牺牲了……更不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甘脆儿的眼眶发涩,她吸吸鼻子,收回目光不再看灵堂。
到时候亲爹的灵位也要摆上。
她奶她娘虽然死的早,以前一直有供奉,但到了新时代,她俩的供奉也不能落下,牌位也要重新立上。
一边纯靠手熟处理食材,甘脆儿一边在心中琢磨着从哪儿请个道士偷偷做场法事了。
主家明天出殡上山,应该会请道士来做破地狱吧?
甘脆儿知道这年代已经不咋信那些东西了,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没翻出什么相关的画面,但是……
驱邪算命不信,法事总得做吧?
到时候看看主家请的道士咋样,好的话她就请那道士私底下也做一场……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做活儿,很快就到了中午的饭点儿。
这顿是不用甘脆儿操心的,黄家的媳妇们早就在厨房里做好了端上来。
饭菜一般,这顿本就是对付一顿的,大家也不挑,吃完了饭,来帮忙的都三三两两去歇凉了。
这么热的天,大中午的可不兴做事,甘脆儿也不想在大太阳下当个显眼包,溜溜达达搬了个小板凳一起歇凉。
而且她手里还端了一大盘花生仁。
这花生红彤彤的,看着有种特别的晶莹感。
“婶儿,吃点花生。”她笑眯眯地给帮厨的同村大姑娘小媳妇分花生。
一大早就过来帮厨,看到这花生是怎么做出来的女人们毫不客气地人手抓了一把。
说真的,她们早就馋这花生了!
刚还暗搓搓地想着怎么跟甘脆儿套近乎先抓点来吃,这不就来了吗?
甘家这闺女,能处!
花生是黄家自己种的,因为要再过大半个月才是收获的最佳时机,所以前几天就只挖了一口袋打算自家先吃点嫩花生。
昨天甘脆儿问起家里有些什么吃的,知道了这袋新鲜花生,当即就让把花生泡在冷开水里泡上一夜。
今天赶完早集回来,甘脆儿干得第一件事就是把泡好的花生拿出来,加上黄酒、盐、冰糖、香叶等等调料混在一起熬煮,又放了一些酸话梅。
一个上午煮了五个小时,大锅里的水都熬干了,之后又把花生压晾了一会儿,这才做成了甘脆儿盘子里的话梅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