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见沈忆舒陷入沉思,想了想,主动问道:
“姑娘,常进他们三个本身也是要进京告御状的,难道您不能告御状吗?您是陛下亲封的县主,且老爷昔日对陛下有恩,说不定去陛下面前陈情,此事就能真相大白呢?”
沈忆舒摇了摇头,叹息道:
“这条路行不通的。”
“为什么?”绿柳不明白,“当今陛下不是明君吗?这么大的案子,他怎么可能不管?”
“因为没有证据。”红玉主动说着,又对沈忆舒道,“姑娘歇着吧,我来给她讲。”
沈忆舒此时已经很虚弱了。
本就身体不好,又刚刚得知了父兄死亡的真相,心神大恸之下口吐鲜血,此番又思虑良多,早已精神不济。
红玉不想她太过操劳,便主动担起了给绿柳解释的任务。
她理了理思绪,对绿柳说道:
“首先,五年前松城大疫那件事,完全没有任何证据,就连所谓的真相,也是常进他们三个人的一面之词。”
“纵然姑娘心中已有判断,从他们的话里听得出这是真的,可如果去陛下面前陈情,总不能以姑娘的意愿作为断案依据吧?”
“她说是真的,难不成陛下就愿意处置一个实权重臣,一个深受太后喜欢的药王谷神医?”
绿柳听了这话,摇了摇头。
她懂了,话都是人嘴里说出来的,世上千人千面,哪怕同一件事,不同的人说的话也不一样。
因此,哪怕姑娘已经理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她未必能完全肯定,常进他们说的就是事实。
红玉见绿柳开窍,便又开口说道:
“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算姑娘去告御状,也无法将苏姑娘和王大人绳之以法。”
“就拿苏落葵来说,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不是普通百姓了,她是户部左侍郎的儿媳,也是太后和城王信任的神医。”
“姑娘以松城大疫控告她,她若是矢口否认自己去过松城呢?凭常进他们三言两语,就能给她定罪吗?”
“更重要的是,她还可能反咬姑娘一口,说姑娘是因为被她破坏了原本的姻缘,因此怀恨在心,故意找人栽赃陷害,你又能如何?”
“到那个时候,在陛下面前,这件事情就只能是一本扯不清的烂账,双方都没有证据,都是随口一说,谁也没办法奈何谁。”
单单是苏落葵一个人,就很难对付,更别提那个大理寺少卿王大人了。
朝廷的实权重臣,而且当年又素有美名贤名,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去控告,很容易被打成诬告。
到时候,不仅不能掀开松城大疫的真相,还有可能连累常进他们三个丢了性命。
毕竟一旦进京告御状,那常进三人作为这件事的人证,就不可能掌握在沈忆舒的手中。
刑部、京兆府衙,或者朝廷的其他部门会接管。
但这三人一旦脱离了沈忆舒的视线和庇护,不论是王政华还是苏落葵,就有一百种办法致他们于死地。
绿柳此时已经想明白了,她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姑娘不打算与他们正面冲突,而是要走迂回路线,从当年南夷来犯的事情中找线索、找证据?”
“王政华再怎么神通广大,总不能把南夷的人都杀光灭口,所以南夷那边一定有证据,证明他当年曾与南夷勾结。”
“只要证明了这件事,那王政华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就跑不掉,到时候随便审一审,让他自己承认松城大疫的真相,便是顺理成章。”
“至于苏落葵……一旦王政华落马,自然而然会将她供出来,都不需要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绿柳说完,便转头看着沈忆舒,一脸求夸的样子。
沈忆舒浅笑着点头: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虽然我们走迂回策略,但苏落葵和王政华那边,也不能全然不管。”
“红玉,传信给紫苏,让她想办法往顾家和王家安插一些眼线,要聪明机灵且靠得住的,这些人不需要马上成为主人家的心腹,重要的是能长期潜伏,一步步走的稳妥为好。”
“另外,传信给冬叔,让他从江南派一些人去松城,调查当年松城大疫的事情,虽说当年号称人都死光了,但说不准就还有别的幸存者,更重要的是,没准能找到一些物证。”
红玉闻言,点了点头,当即开始写信。
好在先前早已准备好了纸笔,她很快把沈忆舒的吩咐写在纸上,吹了吹,等墨迹干了之后,便将信纸对折,塞进信封里。
最后,滴了蜡烛在封口处,密封起来。
做完这一切,红玉下了马车,找到谢义,将两封信递给他:
“姑娘吩咐,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两封信,分别交到紫苏姐姐和江南老宅的冬叔手里。”
谢义知道,此事必定与先前常进讲的松城大疫有关,也不敢耽搁,当即找了靠得住的兄弟,送信去了。
随后,他问道:
“那咱们明天还继续北上吗?姑娘不用回京城?”
“继续北上。”红玉不用问过沈忆舒,便知道她的打算,说道,“姑娘的性命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