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年间建成的楚王府北依高观山,南出大街,左邻阅马场,右至后长街。
整个王府东西宽二里,南北长四里,面积几乎占到武昌城的三分之一。
王府内遍筑宫殿、宫室、堂库、宗庙、楼阁、水榭、庭院等八百余间,还有梳妆台、金鱼池、假山等景点和专门蓄养歌姬的王府后花园。
万历四年,张居正主持成书的《万历会计录》里,楚藩在册宗亲是一千一百四十四人,岁禄总计是三十四万两千零九十石粮,再加一些小零头。
由于湖广相对富裕一些,隆庆三年楚藩虽然“奏辞”降低禄米,但楚王禄米不过是从一万石降到了九千石,而且全部都是本色。
郡王以下,折色比例就陡增。郡王禄米一千石,只有三百石是本色,其余折钞。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和郡王一样,本色数只有三成。各种中尉,本色数则是四成,但他们的禄米数量本身就更少。而各种郡主、县主、郡君、县君、乡君及仪宾,更是只有两成。
这只是万历初年的数字。
而当年,全国宗室在册人数刚刚过三万。现在差不多三十年过去了,这个数字是多少呢?
八万多。
嘉靖四十一年,整个大明在数目上应该支出的宗室禄米是八百五十三万石。其中虽然有许多折色,但这个总量按照朝廷对宗室禄米折银比例的规定,宗室俸禄总支出在万历初年就达到了一百二十五万六千二百七十六两多。
“宗禄之难,是该想法子了。”王锡爵到了朱常洛面前凝重地说,“嘉靖初年,在册宗室第一次过了万。若非世庙时改了宗禄,如今光是宗禄岁支恐怕就要到千万两之巨。这么多年,无非是地方先尽别项,缓视宗粮。但如今厉行优免后,多允地方存留,楚藩只是个开头。其他各地,宗室都在翘首以盼。当真不拖欠,以如今八万余在册宗亲,再过二十年又如何?”
面对楚藩爆出来的“伪楚王”一事,朝堂中不少人想要借此推动新一轮的宗禄改革了。
实打实的情况就是:宗室人数正在指数级增长。从嘉靖初年还不到一万,到万历初年过了三万,到现在的泰昌三年则过了八万。
即便是嘉靖年间进行了大规模的折色,也只能抑制一些宗室支出的增长速度。
基数越来越大,朝廷动了官绅的利益,厉行优免之后财计是没那么艰难了。但正因为如此,宗室才更希望宗禄能给到位,至少不要再像过去一样被地方拖欠。
而宗室内部,又有大量分赃不均的情况。每个藩王体系下的宗亲,宗禄都是由亲王来安排的。
王锡爵此前就举了例子:万历十年,怀仁王府奉国将军聪涽、俊棜等六人诣阙申诉,由于自己的禄米长达二十一年分毫未发,因而“饥寒迫身,救死无策”。
许多地方,宗禄必须“挨支十余年始得”。
朱常洛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本题本,面容严肃。
“去年勒令地方不拖欠宗禄,正为了天下安稳。”他看着王锡爵,“如今群臣鼎沸,朕若借此改革宗禄,天下宗室不安。元驭,若宗室和士绅合流生乱则如何?”
“此时不借题发挥,就算朝廷开源有成,迟早也难以为继。两害相权取其轻,至于天下安稳,臣只能说定不少枢密院军费!”
王锡爵跪在地上:“陛下,臣等岂敢着意激起波澜?只是宗禄之难,迟早要想办法。如今不想,何时再想?陛下一代圣君,必欲再兴大明,这些难题都躲不过。地方去年不拖欠宗禄,往年积欠又有多少?宗藩会不会乞请讨要?”
朱常洛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他要考虑的隐患也是事实:厉行优免之后,地方士绅的怨念已经很重了。如果立刻以改革宗禄的方式让宗室不满,他们或者不敢自己起来造反,但不能忽略地方士绅引导、激化、拥戴他们的可能性。
“借此事想想法子,朕也在琢磨。”朱常洛凝重地说,“但如今群臣纷纷奏请改革宗禄的法子,不妥!”
王锡爵很坚决地说:“臣等为国计,要纷纷奏请。宗藩听闻,只能仰乞圣恩。陛下再如何处置,多了余地。”
“你是说,如今只是先由你们营造大势,让宗藩以为必定要大改,随后朕再调和折中?”
“在册宗室今已过八万,再有二十年,恐怕要到二三十万。”王锡爵直视着朱常洛,“道理不言自明。臣再斗胆直言,张江陵没做成的这件事,臣做成了,臣再辅佐陛下推行新政,也要容易得多。”
“……张江陵想过此事?”
“自然。当年就奏请过清查诸王土地,但不了了之。”
“清查诸王土地?”朱常洛眼神凝重,“那些折禄庄田?”
“正是。积欠既多,给的折禄庄田也越来越多……”
王锡爵开始解释起来。
朱翊钧是一个对宗室“友好”的皇帝,张居正控了十年但死得早了,朱翊钧刚刚亲政,此后就开始了大撒币。
给永宁公主庄田二千五百九十五顷八十二亩,给肃王二千二百四十三顷五十亩,给他的亲弟弟更是把除藩的景王旧地庄田四万顷……
王锡爵等人站在朝廷的立场,当然希望把更多土地从宗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