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六人获罪!过去这么多年,县尊牧守一方,稼登贤弟和谢家难道纾危解困少了?”
“……钦差问案,抚按督办,为之奈何?”
“既如此,那有什么好说?县尊不如明白吩咐,小民能办就办。办不了的,县尊拿问便是。”
说罢就板着脸送客。
舒柏卿站在臧家外面,走在那进士牌坊下手在袖中握拳颤抖。
最后仍是从公办银中列支脚役银,好说歹说才求得他们起运白粮。
如今盼着以里正官位相诱,请他们带头表态厉行优免、自首退赃,但没有一个给好脸色。
尤为甚者,倒是明白告诉了自家投献佃户,摆出清理投献的架势。
看上去已经在厉行优免了,但投献田土人丁之外,他们自家族人名下田土比例更大。而那些投献之民今后不得徭役优免了,眼下已有鼓噪不安、耽误农时的迹象。
“你说,去年自承罪过,退了银子为贺礼,陛下是不是不会再怪罪了?”
回到县衙之后,他到后院找到自己师爷。
“……按理说是如此,将功补过嘛。”
“府尊说了理清刑名?”
“……公文是这样说,看似严令,实则鼓励……”
舒柏卿挺了挺背脊:“那本县是不是能不讲情面?”
师爷有些害怕:“堂尊,只怕他们抖出以前的事。还有往后孝敬,乡里民政……”
舒柏卿的背又弯了一点:“不是不会再怪罪了吗?”
“……也对。”师爷其实觉得说不准,万一只是去年那件事不怪罪呢?万一抖出来的新事情要怪罪呢?
“乡里民政,以后该由里正帮着打理,是也不是?”
“……还是只能从他们之中推举啊。”
舒柏卿的拳头都捏疼了。
皇帝与朝廷,省里和府里,巨大的压力最终都压到底下,压到一个个本来就不算干净的县衙官员身上。
“听说许多县里,已经有人自首退赃,清理田土了。”
舒柏卿说着这个话,但是长兴县还没有。
长兴县的士绅,今年仿佛团结得可怕,一个个有恃无恐。
舒柏卿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过去结下的恶果,是因为自己在他们面前过于软弱了。
可他朝中无人,又能怎样?
“四十子……吴兴四子……金陵诗社……”舒柏卿咬着牙。
太仓人王世贞评的诗文四十子,彼此唱和捧出的吴兴四子,还有借诗文评议时事的金陵诗社。江南文教昌盛之地的士绅们,同门、同乡、同科……这样一股庞大的力量,随便在朝堂上找出什么人来,一本弹章就能让自己脱一层皮。
“堂尊……”师爷看到他的表情,表示害怕。
“陛下说了,会护着为陛下办事的臣工!”舒柏卿咬牙切齿地说道,“往后没有孝敬又如何!我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出仕为官,为什么定要受这样的气?一县之尊……”
师爷觉得他以前并没有受气的感觉,以前挺逍遥快活的。
舒柏卿盯着他:“今年差事办不好,谈何将功补过?乌纱帽都要丢了,还想什么孝敬?陛下总不能让县衙上下饿死吧?添官加俸,陛下是体恤臣工的陛下!”
“……堂尊,小声些……”
“升堂!升堂!先把胥吏杂役都给本县叫来!”舒柏卿被逼到了没法子,声音更大,“要通风报信的尽管去!要民变就民变!弹压不了,本县再去奏请派下亲兵!要死就都死,阖县上下死个干干净净!”
长兴知县好像是疯了,在县衙大堂训了一遍六房三班之后自己跑到了县衙外面拿起鼓槌梆梆梆地猛敲,看得附近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长兴百姓们都听着:有冤申冤!”舒柏卿扔下了鼓槌,大声说道,“想告谁,都到县衙来击鼓状告!告衙门胥吏,告乡绅大户,告本官都行!告谁都行!”
他把官帽摘了下来:“这官帽本县可以不要了!但你们都听着,都给本县传一传!今天开始,本县定为你们秉公断案。不论涉及何人,本县绝不姑息!”
长兴知县满眼择人而噬一般的光芒,满面通红,状若癫狂。
但他抱着自己的官帽往县衙里边走边说:“大开县衙之门!但有状告,谁阻拦本县先办了谁!把大牢打扫好,老子晚上睡在大牢!”
知县疯了,这种劲爆消息当然传得很快,但暂时很多人是将信将疑的。
茅家的茅维听说之后嗤笑出声,但随后还是皱眉吩咐:“你去一趟南京,问一问我二哥。还有……送一封信去杭州。”
茅坤的次子如今官任南京工部郎中,茅维觉得有一些不对劲。
虽然茅家在归安县,不归长兴管,但府尊的态度也不对劲。
长兴知县疯了的消息既往东南面的湖州府城方向传,也往西北面的应天府传。
陈幼学听说之后不禁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我去信一封,让他心里更有底一些。只是长兴县实情竟一至于此……要行文兵备道了。”
好不容易想挺直一下脊梁的地方官,总得勉励一番。
你一贯软弱可欺,又岂能担此重任?你不狠一点先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