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有两大心腹,其一是明卫程霖,任御林军统领,常年伴在帝侧。
明面上的再厉害又如何?看得见摸得着,根本就震慑不了那些权倾朝野的老东西。
真正让他们忌惮的,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卫,冥起。
他从未露过面,据说还精通易容术,武功更是入了境,能杀人于无形。
帝王手中有如此锋利的刃,谁不胆寒?
盛渊对那位暗卫首领冥起也有过好奇,猜测他是何方神圣。
没想到他竟是……自己的外甥。
“对。”陆廷沙哑着声音回应,“我就是冥起。”
说完,他沉吟了片刻,开始讲述自己这些年的遭遇。
倒也没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只挑了些重要的讲给他听。
“陛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誓死效忠理所应当,舅父不必为我难过,也不必替我感到惋惜。”
话虽这么说,但盛渊的心口依旧抽搐般的疼。
怎能不疼?
世家公子沦为暗卫,只能藏在暗处蛰伏,一辈子也见不了光。
他本该有锦绣前程,如今却成了帝王手中杀人的刀,浑身沾满了鲜血,再难做回曾经的自己。
光是想想,他就疼得难以呼吸。
陆家,那该死的陆家,他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你的仇,你母亲的仇,舅舅会想办法为你报的。”
陆廷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急忙伸手握住他因激动而发颤的手指。
“舅舅,陆家我会亲自收拾的,你别为了那些人毁了自己的前程,毁了盛家,不值。”
“你亲自收拾?你怎么收拾?”盛渊蹙眉问,“他陆家如今可是皇亲国戚,你一个暗卫,怎么撼动得了?”
陆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
“陛下让我来调青州兵马,就是让我以陆廷的身份回盛京,自此以后,世上再无暗卫冥起。”
盛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冷冷的问:“怎么?你还想回到陆家承袭侯爵?为他们开枝散叶?”
说此一顿,他想了想又咬着牙道:“你为陛下卖了十几年的命,他连个新爵位都不肯赐给你么?”
本来就对那新帝立云氏女为后不满,如今得知他奴役了他外甥十多年,还要他回陆家争爵位,就更不满了。
什么圣贤之君能开创中兴之治?都是朝堂那帮老顽固吹捧出来的吧?
陆廷见他满脸不忿,低声解释道:“您误会陛下了,陛下早就提过赐我公爵之位,是我推拒了。”
公爵之位?
推拒了?
盛渊瞪大双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拒了公爵,然后跑回陆家去争侯爵?陆廷,你这些年杀人太多,脑子被血给糊透了吗?
公侯伯子男,公为首,这不比定远侯府那破爵位要尊贵?新帝登基,可还没封过公爵,你是独一份。”
陆廷抬头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舅舅,我必须回陆家,我得向世人证明我是功勋子弟,而不是身份卑微的暗卫。”
暗卫,哪怕陛下赐了他公爵之位,他也没资格娶皇室嫡女。
可功勋子弟不一样,即便只是侯爵,因出身世家,门第清贵,亦能尚公主。
盛渊眯眼看着他,冷沉沉的问:“为什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廷迟疑了片刻,捂着肩膀站起身,而后屈膝跪在了他面前。
“永乐殿下待我情深似海,我不忍辜负她的赤诚之心,唯有回到定远侯府,恢复世家公子的身份,才有资格求娶她。”
“永乐?”盛渊懵了一下,讷讷的问:“她不是马上就要和亲西越了么?据说还是她亲口提议的。”
陆廷苦涩一笑,“是我作死作出来的,日后有空再与您细说。”
话落,他朝他深深叩首,又继续开口,“我本立誓终生不回陆家,也不再以陆氏子的身份自居,
可殿下深得我心,我思之念之爱之,唯恐错失良缘悔恨一生,只能饮恨归家,还望舅父成全,
您放心,我不会认贼做母,也不会父慈子孝,定远侯夫妇欠我跟我母亲的,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盛渊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他都恨不得让这小子跟他姓盛,在盛家自立门户,延续他阿姐的香火,又怎能容忍他回陆家?
“你可以让陛下封你为国公,然后将永乐殿下赐婚于你。”
陆廷缓缓挺直腰杆,抬头与他对视。
“若这样,日后盛京各大世家定会在背地里议论殿下自甘堕落,竟嫁与暗卫出身的男人任其糟践。”
“……”盛渊无言以对。
陆廷凝视着他的眼,又补充了一句,“她是皇室嫡女,怎受得住这样的羞辱?”
公爵他唾手可得,但暗卫的出身给不了殿下体面。
他既然决定回应她,就必须给她一个圆满,而不是叫她遭世人诟病。
盛渊看着外甥眼底的坚决,兀自气恼了片刻,最后还是闭上了双眼。
他能活着,而且能遇到心爱的姑娘,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舅甥时隔十七年才重逢,他又何苦这般逼迫他?这孩子吃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