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公主府内。 两侧的抄手游廊悬着金丝藤红漆竹帘,一众奴仆手持拂尘、盥漱之物,静悄悄自廊檐下走过。 湖心亭两岸的白玉栏杆上悬着各色彩灯,然此时此刻,却无一人为之逗留,无人欣赏。 院落蝉鸣聒噪,树影摇曳,风吹树动,云影横墙。 侍女小心翼翼站在廊檐下,大气都不敢出,只趁人不留意,悄悄往裴仪寝屋瞥了一眼。 自上回裴仪自缢,在公主府大闹一场后,驸马爷再也未踏入公主府半步,日夜宿在大理寺。 往日彩璧辉煌,光彩照人的公主府,此时却奄奄一息,俨然如一座无人问津的小院。 槅木扇门紧闭,忽而闻得“吱呀”一声响,却是裴仪身边贴身服侍的紫苏。 双目垂着泪珠,紫苏双眼哭得红肿,她双手端着一碗樱桃酥酪,款步提裙,颤巍巍穿过一扇紫檀嵌玉屏风。 窗下树影摇曳,轻薄青纱后,裴仪斜倚在贵妃榻上,一双素手轻垂在榻边,三千青丝轻垂,那纤细瘦弱的脖颈上,还有一道可怖红肿的红痕。 是那日悬在横梁上的白绫留下的。 紫苏声音哽咽,眼角垂落的泪珠滚滚落下。 裴仪贵为公主,自幼千娇万宠,众人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若是往常,别说是险些丧命,就连裴仪手上不小心划了一道口子,宫里上上下下,哪一个不赶着上前关心献殷勤,补品流水似的送到宫中。 哪像如今…… 物是人非。 三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府上门可罗雀,无人探望一二。就连往日交好的贵女,也怕惹了裴仪不快沾上晦气,不敢上门。 公主府悄然无声,紫苏坐在榻前,小声落泪,为裴仪心生不值。 旁的人就罢了,静太妃身为裴仪的母亲,竟也没派个人过来问一声。 紫苏低低啜泣,若是长安郡主在就好了,若是长安郡主在,定不会和京中那些贵女一样,嫌弃公主自缢丢了女子的脸面。 脖颈上的红痕骇人得紧,裴仪这几日都在榻上歇着。 喉咙干哑,暂时吃不了其他东西,只能以流食为主。 偶一睁眼,忽见紫苏坐在榻沿的脚踏上,手中丝帕皆被泪水泅湿。 裴仪干咳两三声,撑着身子坐起:“哭什么?” 紫苏赶忙抹去泪水,倒了温茶上前,亲自伺候裴仪吃下。 “那些太医真真不中用,这么些天过去,也不见公主的嗓子有好转。” 一语未了,又惋惜洪太医不在京中,紫苏轻轻叹口气:“可惜洪太医领了差事去外地,若是他还在,公主这会怕是早好了,也不知道他何时归京。” 茶杯的温茶见底,紫苏趁机端了樱桃酥酪上前,“这是奴婢刚刚让小厨房做的,公主可要尝尝?这酥酪入口即化,断不会伤了嗓子。” 那樱桃酥酪小巧精致,最上方还淋了果汁,夏日吃正好。 沈鸾以前到了夏日,也偏爱这一口酥酪。 裴仪眉眼温和:“这樱桃酥酪,她最是喜欢吃的。” 紫苏稍稍一怔,须臾方想起裴仪口中道的是何人,她扬唇笑笑:“却是如此,以前在宫中……” 余音未了,倏然听见门外台矶上一阵喧嚣,似如临大敌。 “奴婢见过、见过驸马爷。” 槅木扇门推开,白世安一身墨绿色宝相花纹彩绣长袍,他面容冷峻,身影颀长,映照在凿花绿砖上。 传闻江南白家公子,眉眼清俊,疏林如画,每每出门,都是掷果盈车。 紫苏先前瞧着,还当自家主子运气极好,寻了一位如意郎君。 然这一年冷眼瞧着,却是对白世安嫌弃大过欣赏。 她自幼在裴仪身边伺候,自然以裴仪马首是瞻,爱屋及乌。 白世安对裴仪不好,紫苏见了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匆匆福身行礼:“奴婢见过驸马爷。” 白世安面无表情:“都下去。” 紫苏一惊,为难望向榻上的裴仪,却见裴仪只是面色淡淡,朝她使了个眼色。 紫苏心领神会,带着一众宫人悄无声息离开裴仪的寝殿。 临走前,还不忘闭上槅木扇门。 宫人都叫裴仪远远赶在廊檐下,只留了几个心腹在门口守着。 寝屋昏暗不明,层层叠叠青纱帐幔拢着,裴仪卧在榻上,眸光浮现几分讥诮。 “驸马爷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了?” 裴仪悬梁自缢,虽勉强捡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