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清醒。 抬眼,廊檐下提着羊角灯的宫人昏昏欲睡,悄悄打着盹。 忽听屋内传来一声咳嗽,宫人惊得站直身。 那咳嗽之人,自然是裴晏。 郑平端着糕点茶水,垂手侍立在一侧,他觑着裴晏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陛下,这是御膳房送来的糕点” 裴晏晚膳只用了几口,根本不能果腹。日夜辛劳,长此以往,裴晏的身子定受不住。 郑平忧心忡忡,忽而又记起一事“还有橼香楼送来的滴酥,陛下可要试试” 裴晏抬眸“橼香楼” 郑平伏跪在地“陛下恕罪,是奴才自作主张。” 自登基后,裴晏寝食难安,也就那日在橼香楼,多吃了一点。 郑平额头贴着地面“奴才斗胆,请那掌柜又做了一点” 郑平以前不在裴晏身前服侍,自然不知裴晏为何对那滴酥情有独钟。 然他却牢牢记着,那日裴晏坐在长条案几后,年轻的君主面色淡淡,盯着滴酥一言不发。明明裴晏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然郑平总觉得,当时的裴晏应是孤独寂寥的。 他大着胆子抬起眼皮“陛下” “平身罢。”裴晏揉着眉心。 “那滴酥” “端上来,还有”裴晏淡声,那双深寒眸子泛着冷光,“下不为例。” 郑平连声应“是”,又笑着转身,唤人端来滴酥。 他笑盈盈将滴酥献上“陛下,你尝尝这” 裴晏站起身,忽而眼前一黑。 郑平惊呼出声,始终端着的漆木茶盘瞬间掉落在地“陛下” 风尘仆仆赶到蓬莱殿,洪太医是在被窝中被金吾军拽出来的。 一番问诊后,洪太医双眉紧皱,不解“陛下年轻,按理说身子不应当这般” 唤来郑平,细细问了裴晏近日的吃食,洪太医面色如霜。 怪道裴晏的身子迟迟不见好转,饭不吃,药也不吃,裴晏的身子能好才怪。 洪太医怒气冲冲“只吃那糕点怎么可能会好怎么都这性子,当年长安郡主” 倏然,身后帐幔传来轻轻一声。 裴晏掩唇轻咳两三声,一醒来,就听见沈鸾的名字。他脸色苍白,半点血色也没有“长安怎么了” 洪太医没好气“长安也同陛下一样,不肯吃药。” 裴晏挽唇,冷冽眸子如冬梅绽雪。 郑平晃晃眼,险些以为自己眼花。 他刚刚看见了什么,陛下好像是笑了 洪太医拱手,实话实说“陛下若再这般,下官也束手无措。就算下官的师父来了,也无济于事。” 裴晏“你的师父不是洪老太医” 洪太医摇摇头。 他的师父同父亲是师兄弟,医术却在父亲之上。只那人闲云野鹤,不爱官场沉浮,只爱悬壶济世。 上回来信,他老人家好像是在青州 裴晏闭眸,也不知道将洪太医的话听进去没有。 裴晏只是在想,他有多久没听见他人提起沈鸾的名字了。 明明也只才过了一年 唇间发苦,裴晏强撑着坐起身,枕着青缎靠背坐直身子。 他手心攥着的,依然是沈鸾留下的木块,还有一对耳坠。 这耳坠,还是当日在天水镇,裴晏从王二丫那换来的。 裴晏轻轻勾了下唇角。 洪太医猜得不错,裴晏本就不是遵医嘱的人。郑平劝了好几回,都无果,只能怏怏跟在裴晏出了宫。 马车在城郊一处农舍停下,郑平跳下车,遥遥望着前方一片荒芜人烟的田野。 他轻叩车门“主子,这农舍好像没住人。” 裴晏“去敲门。” 郑平应声照做,然敲了半天,屋里却始终无人应答。 裴晏双眉紧皱,手心攥着的,还是那块小木雕。 他望着那方农舍。 先帝晚年沉迷炼丹,而后又折在其上。先帝深信不疑的净远道人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那死在狱中的“净远道人”,自然是裴晏拿死囚换的。 无人知晓真正的净远道人,其实就藏身在城郊的一方农舍。 屋内迟迟未有人出来,金吾军进门搜了一圈,却是在桌上找到一封密信。 裴晏拆开,却是净远道人的字迹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