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暂且避避风头,待抓住那老妪,她再回来。 且前日她刚从侯夫人那得来药方,若是在府中叫小丫鬟煎制,宫中那位定会知道。然若是回老家,天高皇帝远,总不至于落了把柄在他人手上。 沈廖岳盯着妻子,青玉扳指在指间转动,蓦地轻叹一声,浑浊沧桑的眸子遥遥望向皇宫。 红墙绿瓦,富丽堂皇。 崇阁巍峨,坤宁宫静悄悄侍立在黄昏之中,红日缠绵,落在檐角。 廊檐下金丝藤红漆竹帘半卷,宫人穿金戴银,手捧攒盒,缓缓自廊檐下穿过,静悄无人耳语。 殿内袅袅藏香萦绕,皇后轻倚在美人榻上,秋月手持小木锤,半跪在榻沿上,轻轻为皇后捶着腿。 忽闻门首传来轮椅滚动声,皇后双眼一亮,睁眸笑道“衡儿来了” 裴衡端坐在轮椅上,任由来福推着自己。 来得匆忙,他身上的长袍未换,慵懒华贵。 “儿臣给母后请安。” 拱手抱拳后,裴衡细细打量皇后的脸色“母后可是又犯了头疾” 皇后挥挥衣袂,自榻上起身“到底还是衡儿心细,比不得那不听话的煜儿,日日夜夜往外跑,只知叫我悬着心。” 裴衡弯唇“军中事务忙,六弟离不开身罢了。若非如此,他定日日来母后宫中请安。母后可请太医来瞧过了” 皇后点头“瞧过了,只说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 裴衡“天冷,母后自当当心些,莫叫” 倏然,湘妃竹帘卷起。 佛堂香烛辉煌,一人莲步款款,自佛堂走出,素白缎袄,月白绵裙。通身素净淡雅,无半点金器。 忽而撞见皇后和裴衡,女子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急急福身“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她怀里还抱着厚厚一沓佛经,是刚抄录好的。 眉目清秀,样貌虽算不上出挑,然胜在气质脱俗。 皇后近日多梦忧思,故在寝殿后又设了一方佛堂。 她扶着额角,好似方想起“我倒是忘了这事。” 皇后转身抬眼。 秋月会意,自女子手上接过佛经,亲自端至皇后身前。 皇后随手翻阅,她唇角挂着浅浅笑意“这手字倒是写得不错。” 皇后不叫起,那女子自然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始终保持着福身请安的姿势。 连着抄了整整一下午的佛经,双手酸麻。皇后虔诚向佛,手抄佛经时,必是要跪在蒲团上。 连着跪了好几个时辰,这会膝盖更是疼得厉害。 皇后轻瞥她一眼,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她转而望向裴衡“衡儿,你瞧瞧如何” 裴衡面不改色“母后喜欢,自是好的。” 皇后笑而不语,将手中佛经交由秋月手上,方缓缓看向那女子“起来罢。” 苏融轻声道了句“是。” 眼眸轻抬,视线不经意自裴衡脸上掠过,苏融忽而一惊,双颊泛起红晕。 她也曾随母亲进宫,远远见过裴衡一眼。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高高在上,只有对着身侧女子时,方会低头。 后来苏融才知,那叫裴衡低头的,是长安郡主沈鸾。 而如今,裴衡近在咫尺。 一身象牙白暗花祥云纹长袍,温润如玉,贵气雍容。 苏融不敢再看,怕失了分寸。 “你先下去罢。” 皇后的声音轻轻在耳边落下,苏融陡然一怔,匆忙福身退下。 好似刚刚的撞面,不过是意外。 殿中又只剩下服侍的宫人,皇后和裴衡相对而坐,由着秋月案旁布让,伺候用膳。 “这几日我心中总是不安,所以想着抄抄佛经,可惜我眼睛不好,抄多了眼睛疼,幸而苏融写得一手好字。她家里虽只是三品小官,家教却是极为森严,人也不错,这些天都是她陪着。” 话落,又抬眼望向裴衡,见裴衡面色淡淡,皇后收了声,不再言语。 饭毕,自有宫人端着攒盒退下。 秋月扶着皇后的手,在园中走动消食。 四下无人,只余皓月高悬,树影婆娑。 青石板路静无人烟,隔着花障,隐约可见佛堂烛光绰约。 秋月踮脚去瞧,只依稀看见裴衡颀长的身影。 他在为皇后抄剩下的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