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坐在火堆旁,捡来的枯枝落叶不足以照亮,火焰微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裴晏瞥一眼倚在角落边上的沈鸾,缓缓往右让去半步,挡住了灌入山洞的凛冽冷风。 炭火不似之前晃得那般厉害,火堆暖和,勉强可以御寒。 沈鸾本就身子欠安,又经历这一天的惊魂夺魄,早就精疲力竭。 在山洞前看见随后而至的裴晏,沈鸾本还想着质问一二,只是未待出声,倏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下。 最后还是裴晏搀扶着人进了山洞。 右手臂伤痕累累,几乎提不起劲,只有左臂尚可抬起。冒着寒风,裴晏好不容易自林中捡来枯枝落叶。 幸好怀中的火折子尚能一用。 点了火,沈鸾蜷缩成一团,裴晏听见她小声的呢喃“母亲、母亲” 裴晏抬眸,淡淡扫去一眼。 双眉倏然稍拢。 他对“母亲”,并无遐想和留恋,实在不懂沈鸾对沈氏的眷恋。 手中的枯枝丢开,裴晏缓缓行至沈鸾身前。 沈鸾双眼紧闭,梦中仍睡得不安稳,一双柳眉轻轻蹙着。 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覆在眼睑下方,留下淡淡阴影。 双手的血污早用雪水洗了去,修长手指轻抬,轻而易举抬起沈鸾的下巴。 瞬间,沈鸾一张素净小脸都落在烛光中。 光影斑驳,衬出沈鸾颊边的点点血污。 除了一双手,沈鸾身上并无其他伤痕,这血污多半是扶着自己时沾上的。 裴晏双眉皱得愈紧,只觉得那血污碍眼得很。 衣袖血迹点点,肮脏不堪。 裴晏起身,自梅树枝桠摘下数朵红梅,转首又回至沈鸾旁。 红梅沾了雪,勉强可做巾帕一用。 那张白净小脸又一次出现在裴晏视野之中。 他抬眸,俯身垂首凑近。 兴许是白日见到太多杀戮,沈鸾人在梦中,依旧不得安稳。 她梦见自己被天竺人追杀,梦见那一颗颗脑袋自自己眼前掉落,骨碌碌落了一地。 鲜血迸溅而出,溅了沈鸾满脸。 她如孩童一样,遇事慌张,只会四下着急搜寻母亲的身影。 一片血污之中,缓缓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眉眼熟悉,再往下 她惊呼出声。 沈鸾猛地睁开眼,险些被近在咫尺的裴晏吓得跌坐在地。 沈鸾惊呼连连“你你你你作甚吓我” 四下张望,入眼是陌生的山洞,再往前,却是那株傲雪红梅。 它仍立在风雪中不倒。 沈鸾忽觉此地是自己昏迷前找到的山洞。 地上的火堆,兴许还是裴晏自己生的。 裴晏不该身负重伤吗,怎的还能一路跟随自己,又做了这些 沈鸾回头望,目光细细在裴晏脸上打量,她试探开口“你不是受伤了吗” 裴晏颔首“嗯。” 沈鸾蹙眉“那你怎么还能一路跟着我” 烛光晃动,光影摇曳。 风声自山洞外呼啸而过。 裴晏抬眸,深色眸子好似坠入无边夜色。他勾唇,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我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了。” 就像那年沈鸾自望月楼跳下。 裴晏苦寻多年,却连半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半夜惊醒时,手边只有那件沈鸾未来得及穿上的嫁衣。 鲜艳的大红色,好似在嘲讽裴晏,又好似沈鸾自望月楼坠下的血红身影。 裴晏无数次自梦中惊醒,又无数次以为自己找到沈鸾。 然终究只是一场空。 往事不可追,裴晏定定望着眼前的人影。 他声音极低,沈鸾有一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眨眨眼,竟脱口而出。 “裴晏。”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