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成了血窟窿,还在汩汩往外冒血,又或许,那血是从他人身上沾下的。 在宫中服侍贵人的宫人,何曾见过这场面,吓得连连跌坐在地,捂住双唇深怕惊呼出声。 裴衡低头,将一小块布帛献上“这是儿臣在悬崖附近的枯树发现的。” 玄色宝相花纹袍衫,正是裴晏今日所穿的长袍。 那附近一齐被发现的,还有几个天竺人的尸首。 金吾军在沿路搜寻,却遍寻不到沈鸾和裴晏的踪迹。 唯一的可能 裴衡狠狠皱眉,不欲承认那最坏的结果,然他已无路可走“父皇,长安和五弟兴许已经坠崖,若是此刻搜山” “搜马上搜山传朕的旨意,找到郡主和五皇子者,赏金万两。” 金吾军领命下去。 裴衡仍未起,他仰头央求“父皇,儿臣” “衡儿” 久不出声的皇后忽的站起身,她身子踉跄,跌撞行至裴衡身侧“金吾军那有沈将军看着,定不会出事。” 她抬手,拿巾帕细细擦去裴衡肩上的雪珠子“这天寒地冻的,你本就身子弱,万一有个好歹” 皇后泣不成声。 皇帝皱紧眉,也不赞成裴衡的做法“衡儿,外面天冷,你先回宫更衣”皇帝揉着眉心,“朕” 一语未了,忽听宫外传来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裴煜银白玄甲加身,眉眼凌厉。 得知沈鸾出事时,裴煜恰好在军营操练,他飞马奔腾入宫,然还是晚了半步。 沈鸾生死未卜,院外的死马死不瞑目,金吾军还在丛林深处发现裴晏的马匹。 那马匹身上中了数箭,奄奄一息。 裴煜单膝跪地“请父皇准儿臣带兵” 皇后大惊失色,口不择言“煜儿” 裴煜面不改色,仍跪于地,他叩首,不疾不徐“请父皇准儿臣带兵搜山。” 眼中的稚气顽劣不再,不知不觉,裴煜已能独当一面,他双眸狠戾,全无一丝惧怕。 皇后愕然愣在原地,满脸呆滞。 “好,好。”皇帝甩袖,大手一挥,当即下旨,准裴煜带一千精兵,进山寻人。 风雨飘摇,整个皇宫立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人心惶惶。 得了皇帝点头应允,静妃拿丝帕轻擦脸上泪痕,她悄声提裙,缓缓行至裴仪榻前。 自侍女手中接过巾帕,静妃垂首,仔细擦去裴仪手上的污垢尘埃。 向来养尊处优的公主,何曾受过这般磨难。 手背磨破皮,淤青重重。 静妃泫然欲泣,眼圈红了又红。 侍女忙不迭上前,轻身细语安抚“娘娘,三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你莫哭坏了身子。仔细公主醒来,见了着急。” 静妃捏着帕子,摆摆手“紫苏还没醒” 侍女摇头“太医去过了,紫苏姑娘伤得不轻,恐怕” 静妃双肩一颤,又低喃“她是个好孩子。” 今日若非紫苏,裴仪断然走不出那八宝阁。 静妃揉揉眼角,“先前说是,五皇子的侍从也在。” 侍女福身“是,他人就在外面,娘娘可要唤他进来。” 静妃颔首“外面说罢,省得吵醒仪儿。” 紫苏背着裴仪夺门而出时,幸而遇上了赶往火海救人的李贵,二人方捡回一条命。 殿内各出点灯,烛光辉煌。 静妃坐在高软席靠背拐子纹太师椅上,双手紧紧攥着一串迦南佛珠。 短短半日,她好似沧桑许多,鬓边都有了银发。 李贵跪在下首,磕头“奴才见过静妃娘娘,给静妃娘娘请安。” 静妃挽笑“免了,你抬起头来。” 李贵身子颤栗,死胆小如鼠,好半晌,方战战兢兢抬起头“娘、娘娘。” 静妃莞尔“这猫一样的胆子,倒难为他能入火海背人。” 静妃抬手唤来侍女,“取三百两来,赏。” 李贵叩首“奴才谢娘娘恩典。” 静妃“去罢,我也乏了。” 李贵不敢再打扰,又连磕好几个响头,方悄声退下。 行至殿外回廊时,他忽的和八宝阁的掌柜擦肩而过。 四目相对,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又如陌生人一般,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