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况他又不听劝,新帝登基,朝中琐事多如鸿毛,裴晏事事亲力亲为,日日挑灯到深夜。 李贵伺候着裴晏吃完药,转而看裴晏揉着额角,终忍不住“陛下可是犯了头疼” 裴晏轻嗯了声。 李贵唤人取来金镶双扣玻璃薄荷香盒,叫裴晏闻上一闻,又道“殿下,四更天了,还是先回寝殿歇息吧。” 裴晏勤勉,五更天上朝,雷打不动,不曾落下一日。然他身子本就虚弱,日日如此,愈发虚弱。 殿外风雪交加,天上如搓棉扯絮一般,李贵望一眼窗外,忽的想起什么,急急凑至裴晏耳边。 “陛下,蓬莱殿今儿的梅花开了,陛下可要去看看” 那年雪花翻飞,沈鸾于冬日和裴晏在梅花丛相遇。沈鸾离开后,裴晏便着人在蓬莱殿外种了好几株梅花树。 然不知为何,过去三年,那梅花树总不见得开花。 今忽闻李贵如此一说,裴晏手中的狼毫应声落地,黑墨瞬间脏了奏折。 裴晏顾不得捡起,匆忙向李贵取证“果真开花了” 李贵陪着笑,搀扶着裴晏起身“奴才不敢妄言,真看真切了才敢告诉陛下。” 裴晏迫不及待,挥开衣袖,步履匆匆往蓬莱殿赶“怎么不早点告诉朕” 李贵无可奈何“先前奴才想说的,碰巧丞相来了,这一耽搁,就忘了,望陛下恕罪。” 裴晏等不及追究李贵的过错,唤人抬了轿子,一路赶往蓬莱殿。 知晓裴晏要去,殿角提前挂了牛角椭圆式铜灯,一众戳灯侍立在宫门前,殿宇巍峨,金碧辉煌,和沈鸾在时无异。 梅树栽在院中,裴晏只披一件金黄色白狐狸里鹤氅,穿花抚树,终行至后院。 风声凛冽,呛得裴晏咳嗽连连。 李贵忽的心生悔意,加快脚步行至裴晏身边“陛下,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来蓬莱殿赏梅” 裴晏摆摆手“无碍。” 他仰首,目光在几丛梅花上久久停留,空中暗香浮动,似有梅花香漂浮。 李贵拱手,还欲劝说。 裴晏不悦皱眉“无须多言,朕心中有数,你们先退下吧。” 话音甫落,又迎着冷风,捂唇轻咳两三声。 李贵后悔连连,心知裴晏固执,无奈之余,只能带着宫人退下。 皑皑雪地瞬间只剩一道孤寂身影。 “卿卿。” 退开之时,李贵好似听见裴晏轻轻一声呢喃。 然待他转身看去,却只看见年轻的帝王伫立在梅林前,身影岿然不动。 李贵眨眨眼,悄声退下。 梅林寂静,静悄悄无人说话。耳边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卿卿。” 裴晏又低吟一声,他缓缓抬臂,手指自梅花上抚过。 三年了,他找了沈鸾将近三年,整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然始终杳无音讯。 在清露寺没找到沈鸾,有那么一瞬,裴晏是庆幸的。 或许,沈鸾根本没死呢。 或许,她真的被裴仪救走、此时就藏于皇城根下某处呢。 “你若是真不在人世” 裴晏唇角勾起一抹笑,一个不留神,手指被尖锐树枝划伤,血丝沁出,自指尖滑落。 裴晏拢眉垂首,他厌恶瞥一眼自己的指尖。须臾,面不改色往下狠狠一按。 尖锐树枝几乎要穿透裴晏手指,裴晏面色却始终淡淡。 以沈鸾那样的性子,若真的不在人世,有魂魄一说,定会好好冲进裴晏梦中,将他骂上千百个回合。 然而自从沈鸾出事,裴晏从未梦过对方。 刺眼的鲜血染红衣襟,裴晏却始终视若无睹。 风声在耳边鬼哭狼嚎,倏地一阵衣裙窸窣响起,裴晏戒备仰起头“谁” “奴婢、奴婢见过陛下。” 细细软软的声调,那宫女着一件杨妃色盘金彩绣袄子,抱着小手炉,期期艾艾半福着身子。 眉眼低垂,寒冬腊月,一截纤细白皙脖颈露出空中。 裴晏背着手,微眯起双眸。 他寝殿挂有一幅雪地寻梅图,乃他亲笔所画。画上女子,便是当年无意间闯入明蕊殿的沈鸾。 那画挂在显眼处,若有心打探画中女子的打扮,也不是难事。 宫女福身,裴晏不叫起,也不说话。 风雪渐大,约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