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高一些的男人咂了咂舌,“北方口音,君王,还有这个名字……不会真的是那位基什王阿伽吧?”
“当然的吧?除了余以外,难道还有其他什么很有名的'阿伽'吗?”
“诶——”青年发出惊叹,不过因为气息不足的关系,听起来更像是感慨,“北方的霸主,基什国的统治者……没想到居然能有机会和这样的大人物一起工作。”
“是以前的统治者啦,现在只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建筑大师而已。”阿伽说,“话说回礼,你们的反应可真是有够平淡的,余还以为身份暴露之后,你们会朝余吐口水呢。”
缇克曼努解释道:“除去卢伽尔的态度,大家对基什的态度其实不算太尖锐,以往商队的出行路线,也会把基什囊括在内,只是因为不方便接触,大部分会选择尼普尔作为中间地带。”
“是吗?真神奇啊,基什举国上下都超级讨厌乌鲁克人来着。”
“这是自然的,毕竟我们是战胜国。”
“……啧,余不要和你们说话了。”
笃笃笃——笃笃笃——
随着挖掘的进度,地上的泥沙与碎石逐渐堆积起来,但很快又被液化的玛那没过了。
“不过,基什的王为什么要来乌鲁克呢?”钢灰色眼睛的女人问,“我记得建造哀悼之塔的时候,您似乎是和大家一起住在芦苇屋里呢,留在基什的话,应该会住在很大很豪华的宫殿里吧?就像我们的王一样。”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这座伟大建筑的历史丰碑上必须要留下余的名字啊。”阿伽说,“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余想要从王宫逃走。”
“基什的王宫住起来不舒服吗?”
“怎么可能?那可是余亲手设计扩建的宫殿,如果未来有后人要入宫参观的话,比乌鲁克王宫多收十个舍客勒都不为过。”阿伽的声音轻了一点, “只是……住在那里的时候,余并不开心。”
背后隐约传来了一些水花溅起时的水声。
缇克曼努没有回头,那细而又细的声音就这样淹没在了金属碰撞的声响中。
笃笃笃——笃笃笃——
“住在好房子里也会不开心吗?”女人的声音很轻,充满了倦意,她似乎只是想通过说话来让自己打起精神。
“乌鲁克王也住在好房子里,他难道就一直很开心吗?”
“应该是吧……?”头发和麦穗同色的少年将锄头竖起来,当作拐杖一样撑在地上,有些疲惫地笑了起来,“因为王经常笑嘛……笑声有时甚至能从内庭院传到宫门外,非常响亮呢。”
“哼,那只说明乌鲁克王是一个吵闹的家伙。”
之前那个好奇心旺盛的青年似乎长久地陷入了沉默,没有再出过声。
笃笃——笃笃——
金属敲击碎石的声音越来越稀疏,越来越缓慢,渐渐无法再掩盖水花掀起的声音了。
“余是由宁胡尔萨格抚养长大的。虽然直到十五岁才登基,但父王在界河之战后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尊,整天沉迷于酒色,不愿面对自己曾沦为阶下囚的现实,所以余很早就以王储的身份开始处理朝政了。”
因为没有人再回应,阿伽的声音愈来愈轻,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似的呢喃。
“母后是普通人类,所以到了余这一代,体内的神血已经很稀薄了。为了保证余还能使用终结剑,宁胡尔萨格甚至不惜用她的鲜血饲育余,让余体内能够长葆神性。”
“自从埃阿取代了她作为三主神的位置后,她对权欲的执念日复一日地加重,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基什再度强大起来,让她重现往日身为大地母神的荣光……而这荣光复兴蓝图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身为王的余。”
笃——笃——
“宁胡尔萨格杀死了母后,强行得到了余的抚养权,然后按照她心中完美君王的标准,将余一点点雕琢成了她想要的样子……说实话,虽然她养了余二十多年,可余对过去和她相处的日子没有任何印象,只记得她曾一遍又一遍地在余的耳边说'阿伽,你难道要让妈妈失望了吗?'。这二十多年的时光,余的存在就是为了不让她失望——这就是余自出生以来全部的人生意义。”
“当然,要说她对我没有半点恩情,那就是纯粹的谎言了……然而她的每一次馈赠,最后都会向我索求数倍的回报,由于她爱我,所以我只要有任何抵抗,就极大地伤害了她——一个深爱着我的人的心。”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魂落魄,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改变了自称,“太累了,那样的生活……所以我宁可她抛弃我,像对待狗那样鄙弃我、虐待我,也不想得到她的爱。”
“阿伽……”
“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阿伽的声音忽然变得轻快起来,即使他极力遮掩,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显得十分刻意,“因为宁胡尔萨格已经死了,而余已经自由了,还建造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建筑,充分证明了余就是比只会算账本的乌鲁克王更优秀!哼哼,可惜的是余的书吏不在这里,否则一定要将这句话记进起居注里,供后人阅览……啊哈!余这里能看到另一侧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