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身边服侍,自然知晓沈烬的规矩。
她屈膝,细细将明窈今日出府之事告知沈烬。
一字不落。
明窈在胭脂水粉铺子看了什么,买了什么,又买了一竹篓的茉莉花手链……
沈烬淡淡听着,一张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侍女说了半日,也不见沈烬有所动作。
她战战兢兢,还以为是自己今日做错事:“陛下,奴婢……”
沈烬抬袖,示意她噤声。
他一手负在身后,扬首望着眼前紧闭的槅扇木门,那是明窈的住处。
侍女悄声道:“娘娘今日
走了一天,回来后吃了药就歇下了,不让奴婢叨扰。”
瑞麟香无孔不入,重重青纱帐幔低垂,月光透过纱屉子,明窈倚着青缎迎枕,如蝉翼的睫毛覆在眼睑下方。
浓密纤长。
描金漆木案几l上摆着绣了一半的香囊,明窈的女红还是毫无长进。
半个香囊捏在手中,逐渐变了形。
沈烬眸色一点点变冷,他转首,目光幽幽落在榻上的明窈脸上。
他悄声踱步过去,轻坐在榻边。
如炬的目光如影随形落在明窈脸上。
更深露重,苍苔浓淡。
明窈眨动眼皮,甫一瞧见榻边的漆黑影子,明窈猛地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去。
惊魂未定。
帐幔不曾挽起,沈烬隔着帐幔坐在榻沿,闻言,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轻轻抬起。
隔着帐幔和明窈相望。
他声音轻轻:“……醒了?”
声音一如既往,然明窈还是敏锐察觉出不对劲。
她轻挽起帐幔的一角,月光还未照入,明窈一只手忽然被沈烬紧紧捏住。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明窈的手腕,隔着层层帐幔,沈烬一双黑眸平静晦暗。
捏着明窈手腕的力道逐渐加深,似是要捏断明窈的手腕骨。
沈烬眼中冰冷森寒,彻骨的冷意遍及明窈四肢。
明窈倒吸一口气:“陛下,你……”
沈烬手中力道并未减轻,他声音沉沉,一字一顿:“明窈,我是谁?”
明窈胆战心惊,白皙手腕上勒出道道红痕,骨头似是要被捏碎。
帐幔外,沈烬的视线一瞬不瞬落在明窈身上,不怒自威。
漆黑的光影落在沈烬身上,明窈疼得面目扭曲,几l乎分不出神去看沈烬,只能依稀瞧见沈烬握着自己的手指。
象牙白的衣袂轻垂在半空。
剧烈的疼痛从腕骨传来,明窈忍着疼:“是、是陛下。”
她脑中一片浆糊,依稀想起沈烬以前命他唤自己“公子”的日子。
明窈凝眉。
沈烬再次重复道:“明窈,我是谁?”
明窈双眉紧紧皱起,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陛下的名讳,明窈不敢冒犯。”
沈烬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又一次加重。
明窈忍无可忍:“——沈烬!”
蓦地,万籁俱寂。
庭院中树影斑驳,云影横窗。
沈烬突然松开人,明窈体力不支,整个人倏地往旁倒去。
眼中的忐忑不安半点也没有消退,明窈仰着脸,紧张戒备盯着帐幔后的身影。
长身玉立,沈烬笔直身影如松柏,逆光而立。
凛冽的视线似断不开的寒刃,凝聚在明窈脸上。
明窈下意识去寻枕下的玉簪。
手指尚未碰到玉簪瞬间,沈烬忽然拂袖转身,扬长而去。
槅扇木门在明窈眼前缓缓闭上,杜绝了庭院外的浅薄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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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窈彻底被拘在王府,跟在她身边的侍女比以前又多了一波。
她喜静,往日自己一人独自在暖阁,侍女总会识趣站在廊檐下。
可近来侍女却寸步不离跟在明窈身后。
就连四喜进府,也被盘问了两三遍。
四喜战战兢兢,她带来的漆木攒盒被扣在门房。她虽有怨言,可发号施令的人是沈烬,四喜也不敢忤逆。
她怀里揣着一本菜谱,仰头望去,庭院深深,萧瑟冷清。
这座古朴的府邸无声坐落在昏黄的夕阳中,乌木长廊一眼望不见尽头,说不上的阴森可怖。
跟在四喜身后的婆子瞧见她驻足不动,僵硬着一张脸开口:“姑娘,不走吗?”
那道声音浑浊不清,像是从天边传来,由远及近。
四喜唬了一跳,转首对上婆子满是皱纹的一张脸,更是吓得连连往后退去。
花容失色。
她强颜欢笑,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要、要走的。”
婆子满脸的褶子不动,只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穿过乌木长廊,垂花门近在眼前。
四喜转过三重影壁,余光瞥见立在廊檐下的奴仆,好奇道:“前儿我来,好像不曾见到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