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温夫人从戏楼上摔下,大夫就曾断言过,若是两年内平安无事,此后一生都无大碍,可若是……
大夫轻轻叹口气:“老朽实在是束手无策,还望温少爷见谅。”
温思邈心不在焉。
他几乎听不见大夫说的什么,左耳进右耳出,双眼空洞。
明窈唤来温家的管事,让人好生送大夫回去。
又让四喜去铺子上找周伯,问问他可认得名医,不拘多少银子,只要能治好人就行。
四喜赶忙应下,匆忙离去。
一时间长廊只剩下温思邈和明窈两人。
温思邈坐在青玉台阶上,看着檐下掉落的雨珠。雨水像是漂浮在空中,他抵在身后的漆木柱子上,眉眼茫然。
明窈撑着伞,悄声踱步至温思邈身侧,油纸伞轻斜,挡住了从檐下飞落的雨珠。
温思邈抬高一只手,抹去眼角一点湿润,他朝明窈扯动唇角:“我刚说要做生意那会,差点被我父亲打得半死,后来我趁他不注意,偷偷从祠堂溜出去,翻墙跑了。”
那时温思邈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后来才知那夜守在祠堂门口的婆子都被母亲寻由头打发走,就连小厮给他偷偷送的银票,也是母亲给的。
雨雾茫茫,晦暗光影中,明窈看见温思邈缓缓低垂眼眸。
从小到大,母亲好似从来不曾反对他什么。
墨绿油纸伞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雨珠,明窈轻声细语:“我已经让周伯去找大夫了,他整日和药材打交道,认识的大夫也不止金陵,定有办法医
治的。”
温思邈笑笑:“多谢。”
比起往日的插科打诨,温思邈的笑容颇有几分苍白无力。
明窈不曾说什么,只是静静陪着温思邈看完这场雨。
……
温夫人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有时清醒两个时辰,有时只是一刻钟。
柳娘子来过温府几回,陪着温夫人说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床上的人已经昏昏欲睡。
柳娘子红了眼周,又不敢在温夫人面前显露半分。
她手上握着丝帕,悄悄替自己拭去眼角的泪珠,挽着明窈的手往外走。
“半个月前我见她,她还好好的,怎么如今就……”
柳娘子泣不成声,丝帕捏在手中,悉数被泪珠打湿。
她低声啜泣,“昨日周伯不是说北边来了位大夫吗?他可瞧过了,说是什么病没有?”
明窈颔首:“周伯早早下了帖子,请他过来。他看后,也只说了三个字——看天命。”
柳娘子往后趔趄半步,好一会儿才晃过神,簌簌泪水从眼中滑落。
“还真是好人不长命。”
她刚到金陵那会,其实精神算不上好,有时总会想起薛琰和明窈这十多年受的苦。
“你在外漂泊了十多年,你哥哥又失去了双腿,我总想着若不是我争强好胜,或是我那时不那么要强,或许你们、你们也可以平安长大的。”
柳娘子声音哽咽。
“那会我总钻牛角尖,夜里做梦,总会梦见那年上元节,你在汴京走丢,又或是你哥哥在沙场上遭人暗算,生死不明。”
有些话柳娘子不曾对他人提起,唯有在温夫人前才能吐露一二。
“她是个顶顶好的人。”柳娘子哑声,“若不是她,我只怕如今还浑浑噩噩的。”
忽听暖阁传来侍女小声的窃窃私语,说是温夫人醒了,想寻明窈和温思邈说话。
这些时日登门看望温夫人的亲朋好友不少,温夫人都闭门不见。
唯一见的,也只有明窈和柳娘子。
柳娘子拍拍明窈的肩膀:“去罢,好好陪温夫人说话,同是做母亲的,只怕如今惦记的也只有孩子了。”
青灰帐幔低垂在拔步床四面,短短三日,温夫人清瘦不少,那双和蔼眸子有气无力。
她强撑着坐起身子,笑着朝明窈招手:“你们都瞒着我,以为我不知道。”
温夫人说着,又咳嗽起来。她拂开侍女搀扶自己的手,倏地让人捧来自己妆镜前的锦匣。
层层红袱裹着的锦匣打开,竟是一对金镶玉缠丝双扣环手镯。
“你和思邈什么都不说,也不让大夫告诉我。”温夫人喘着气,只是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好似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温夫人精疲力尽,平缓着气息,“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还能不能亲眼见到思邈成家……”
温思邈大惊:“——母亲!”
明窈悄声给他使了眼色,
示意他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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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青烟散尽,青花缠枝香炉上只剩氤氲烟雾。
明窈手上戴着金镯子,同温思邈一道踏出暖阁。
这几日温思邈不是忙着为温夫人遍访名医,就是在榻前侍疾。
连着三日不曾合眼,他一双眼睛挂着疲惫的乌青,温思邈强撑着同明窈告罪。
“定亲的事我会同我母亲解释清楚。”
温思邈目光垂落在明窈手腕的金镯子上,无声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