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拍拍明窈的手背,“待来日你母亲身子好些,我再亲自登门拜访。”
温思邈自小不服从家里的管教,行事叛逆乖张,温夫人为他不知白了多少头发。
后来听说明窈从西北追到金陵,温思邈还对人家爱答不理,温夫人气不打一处。
“他今早出门去了,待他回来了,我定好好说她一番,哪有让姑娘等的道理,不像话。”
明窈眼睛弯弯:“兴许是外面有事耽搁了,绸庄的生意忙,思邈忙过来也是应当。”
“生意哪有家人重要。”
温夫人笑睨明窈一眼,轻声细语,“你莫要这般惯着他,日后他更得寸进尺,不将你放在眼里了。”
说着话,忽听乌木长廊传来一阵鞋履飒踏之音,温思邈手执竹骨扇,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他踩着满地日光,穿花拂柳,住骨扇挡在头上,遮住了头顶的炎炎烈日。
“说什么呢,也让我听听。”
水榭四角供着冰山,伴着习习凉风,冷气迎面扑来。
温思邈随手从案几上捡起一颗葡萄,往嘴里丢去。末了又被葡萄酸得眯起眼睛,强忍着咽下。
温夫人笑着让人端来在水井中湃过的西瓜,拿扇骨轻敲温思邈。
“坐没坐相,让你父亲看见了,又该唠叨你了。”
温思邈不以为然:“奇也怪也,他哪天不唠叨我。”
言毕,又让人捧来今日刚到的绫罗绸缎,侍女双手捧着漆木托盘,纤腰袅娜,另有锦匣装着各色步摇和耳坠。
温夫人展颜一笑:“你又给我送这些做什么?”
() 温夫人剜了温思邈一眼,“小玖的呢?人家在这等了你大半天,你倒好,跑得无影无踪。”
温夫人体贴入微,立刻将位置让给自家的儿子:“罢了罢了,你们小年轻自然是有自己的话要谈,我就不讨人嫌了。”
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又朝温思邈递了个眼色:不许惹人生气。
温思邈笑而不语。
待温夫人离开,温思邈才笑着朝明窈道:“母亲很喜欢你。”
明窈一手捧着脸,皓齿星眸,绛唇映日。
琥珀眼眸流淌着无尽的愁苦。
温夫人待她越好,她心中越是愧疚难安:“我担心若有朝一日夫人知道真相……”
温思邈:“这与你有何干系?是我答应你的,母亲若是怪罪,那也只会怪我。”
青石甬路,温思邈站在明窈身侧,为她拨开头顶上空碍路的树枝。
温夫人确实喜欢明窈,前儿刚得了荔枝,立刻让温思邈给明窈送去,说是滇南送来的妃子笑,这时候吃正正好。
侍女垂手侍立在马车旁,府前灯笼摇曳,明窈笑道:“荔枝倒也罢了,只是……”
她转而凝望身后侍女手上捧着的绫罗绸缎,“只是这些我却是收不得的。”
许是有了那些话本,温思邈绸庄的生意蒸蒸日上,更上一层楼。但凡话本上出现的锦衣罗裙,第二日定然被洗劫一空。
温思邈皱眉:“……为何?你若是不喜欢,我再让他们送别的来。”
竹骨扇挡住两人大半张脸,身后就是马车壁。
身后的奴仆丫鬟瞧见了,不约而同捂唇偷笑,又悄声往后退开两三步。
蝉声满耳,斑驳日影落在明窈脸上,一点金光滴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
温思邈眸光轻顿,有片刻的晃神。
一时失语。
明窈全然不知,只道:“先前你送的料子还在库房,我便是三头六臂,也穿不过来。再有,我也不能回回收你的礼。”
温思邈笑着道:“薛四小姐连着放了三天三夜的焰火,这点回礼算得了什么。而且……”
温思邈压低声音,“穿着杨妃色锦裙的是我母亲的丫鬟,若是让她瞧见了,我母亲定然也会知晓。”
一阵凉风拂过,细碎柳叶飘落在明窈鬓边,似缀上翡翠玉簪。
温思邈抬手,指尖轻碰到明窈发髻,明窈忽而往后躲开,眼中一瞬仓皇掠过。
温思邈一怔,而后笑着取下那一枚小小的柳叶:“就当帮帮我,不然我母亲又该唠叨我对你不上心了。”
明窈思忖片刻,点头:“那温夫人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改日我让人送到府上。”
温思邈坦言:“母亲不缺什么,只是她喜欢你,你若有空,多陪陪她说话就好了。”
“这个容易。”明窈眉眼弯弯,一口应下。
八宝香车缓缓消失在余晖中,已是掌灯时分,温府上下灯火通明。
温思邈在门口站了
片刻,待要转身,倏地闻得身后传来母亲的笑声。
温夫人抚掌笑道:“我说怎么半日不见人回来,原来是在门口站着呢。”
她晃晃手中的团扇,越发看不清楚温思邈的心思。
“你这是在做什么?小玖过来,你看都不看人家,人家走了,你倒好,巴巴在门口望着,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望妻石呢。”
温夫人横眉立目,上下细细打量着温思邈,“我可告诉你,小玖是个好姑娘,你若是对人家无意,趁早同人说开。”
温思邈转首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