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和四喜打闹,待人回房后,明窈眼中的笑意逐渐淡去。
“我昨夜听见有人弹琴,应该是从那户人家传来的。”
周伯脸上的笑意尽收:“姑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对?”
明窈沉吟半晌:“若是我没听错,那是汴京的曲子。”
她曾听婉娘弹过一遍。
周伯正色道:“我立刻找人去打探。”
“先别打草惊蛇,若是寻常汴京人士,倒也无妨。冒冒失失前去打探,只会惹人生疑。”
周伯表示赞许:“还是姑娘思虑周全。汴京非富即贵的人家如天上星,遇上一两家也不奇怪,只是今后避着他们走便是。”
明窈:“我也是这样想的,左右我们也待不了多少日子,多留点心眼总是不出错的。”
……
一晃半月过去。
春寒料峭,疾劲的冷风在耳边呜咽而过,侵肌入骨。
四喜裹着厚厚的袄子,提着十锦攒盒踏入花厅。花厅堆着百来种药材,明窈同周伯坐在一处,细细翻看账本。
小小的藏红花落在掌心,明窈打量了一会,摇摇头:“这是今年新收的藏红花,怎么瞧着比往年差了许多?”
漆木案几上摆着十来种藏红花,四喜捻起一点,学着明窈的样子凑近瞧。
可惜眼睛都看花了,她还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周伯皱眉,拿过藏红花放在掌心轻闻,他双眉渐拢。
明窈敏锐觉察出不对劲:“周伯,怎么了?”
周伯丧气垂下脑袋:“没什么,兴许是老了,近来总觉得力不从心。”
他是从小在药堆里长大的,年轻时上山采药,只凭一眼就能知晓那草药是好是坏。
无奈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老眼昏花,连这样品相的藏红花他都没看出不对。
周伯满脸颓废:“是我的疏忽,姑娘先别入帐,我让他们……”
明窈温声打断:“这如何怪得了你?孟府上下这些年若非你一人撑着,早教那起子狼心狗肺的吞了去。”
微顿,明窈又道,“这样,我随你一起去。”
周伯大惊:“这万万不可,如若遇上……”
明窈笑着道:“那些都是山里的采药人,如何认得我?”
周伯忧心忡忡:“可若是万一……”
“我戴着帷帽,见了人也不说话,若是送来的藏红花品相好,我便摸一下手镯,若是不好,就两下。”
明窈轻声细语,“如今账上也就缺藏红花了,早日收齐,我们也好早日回去。”
周伯无奈,只得点头应允:“那姑娘记着千万别开口,我来同他们讲价便是。”
明窈笑着点头:“我晓得的。”
话虽如此,周伯仍是不放心,临至出门前还不忘叮嘱明窈一两声。
“姑娘切记不要开口,也不要摘下帷帽,都怪我老糊涂……”
明窈踏着脚凳上了马车,闻言笑道:“周伯还是快走罢,这会还能趁着天不亮,再晚可就迟了。”
周伯连声应“是”,忙忙跟着上车。
墨绿马车渐行渐远,晨曦微露,一点日光无声落在马车后方。
长街空寂,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过耳不忘。
薛琰疑惑挽起毡帘,一双黑眸凌厉敏锐。
刚刚那女子的声音,他应当是听过的。
管事坐在车辕上,闻声转过头:“少将军,怎么了?”
他顺着薛琰的视线往前望,只在晨光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车影,管事好奇。
“少将军可是认识那马车的主人?”
薛琰摇摇头:“只是觉得声音有点熟悉。”
管事笑笑:“兴许是汴京来的,这儿虽不算富庶,可来往做生意的还是不少。”
……汴京。
……橼香楼。
……明窈姑娘。
薛琰双目睁大,似是难以相信。
管事瞧见他这副模样,唬了一跳:“少将军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柳娘子还在家里等着少将军呢,你可不能……”
“你说,会有人死而复生吗?”薛琰忽的开口,双眸缓慢抬起。
管事心中骇然:“这这这,这怎么可能?简直是闻所未闻,天方夜谭。”
“我也觉得不可能。”
薛琰沉声,他声音很慢很慢,一双眸子隐在阴影中,讳莫如深。
“我想给宫里送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