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也寻不到,只能在烧焦的横梁下翻出那一对金锞子。
往事如烟,空中雪花不住翻滚,多宝半跪在地。
纵火的人自知难逃一死,越性咬破唇齿间藏着的毒.药,七窍流血而亡。
沈烬眼眸平静,偌大的咸安宫只剩一场平地的废墟。天色逐渐暗淡,无边的昏暗在他身后蔓延。
金锞子在他手中勒出两道红痕。
沈烬垂眸:“下去罢。”
多宝一惊,仰头望着身前的人影。
沈烬的背影从未有过这样一刻的孤独落寞,似是得道成仙的仙人,风乍起,便要驾随仙鹤而去,不再落回人间。
多宝木讷张了张双唇,想要劝沈烬节哀顺变,又或是劝沈烬保重身子。
可视线落到沈烬脸上,又讪讪将话咽了回去。
() 为君者,必是高高在上,必是孤独无情。
怜悯和宽慰适用于任何人,除了九五至尊。
章樾紧随而至,在看见那座面目全非的宫殿时,眼中错愕震惊。
同退下的多宝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悄声离开,并未叨扰废墟前的沈烬。
青石台阶早不似往日平滑光整,云影掠过,沈烬负手而立,眼前的废墟好似在他眼前重建。
乌木长廊迤逦,明窈捧着漆木掐金托盘,隔着窈窕月色凝望窗前的沈烬。
亦或是湖边水榭,明窈怀抱琵琶,笨拙真诚奏着《醉花阴》,满纸的曲谱皆是明窈的笔迹。
“我只求公子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明窈从来不会拿公子作赌注的。”
“公子会帮虞家吗?我不想公子帮他们。”
“公子可以、可以不同虞家结亲吗?”
“公子……”
“公子……”
明窈的声音裹挟着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冷风袭卷而来,沈烬只觉眼前昏暗交织。
无数道声音在自己耳边同时响起。
交汇在一处,嗡嗡作响,犹如耳鸣。
沈烬不知道自己在雪中站了多久,只知道破晓时分,远方传来一道鸟鸣。
阴影从肩上褪去,光影一点又一点重落在他身上。
天亮了。
……
养心殿灯火通明,烛光燃了整整一夜,却始终不见沈烬归来。
薛琰披着一身风霜,独坐在轮椅上。凌厉的一双眉眼横亘着一道长长的疤痕,他面容凛冽,手中的长剑仍往下滴着血珠。
三皇子虽然死去,然他手下的党羽仍不肯认命,昨夜起兵欲攻入汴京,为沈斫讨回公道。
无奈还在离京三十里路处就被薛琰拦下。
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对薛琰大放厥词,嘲笑他这辈子离开轮椅活不了。
然那笑声只响了一瞬。
无人知晓薛琰是如何做到的,仅凭一块小小的碎石,轻而易举击中那人的命脉,一石毙命。
满堂鸦雀无声,无人再敢轻视薛琰。
随时佩戴的长剑血迹斑驳,薛琰随手拭去,皱眉望向殿前候着的章樾。
“殿下还不曾回宫?”
“回来了。”章樾欲言又止,“只是他此刻怕是无暇见你。”
沈烬一夜未归,章樾悄声前去打探两三回,只能看见沈烬立在废墟前孤寂冷清的身影。
薛琰一直在城外,不晓得宫内发生了何事,他沉着脸道:“到底怎么了?”
多宝候在一旁,长长叹口气,三言两语道:“前儿夜里咸安宫着火,明姑娘没逃出来,尸骨、尸骨无存,真是造孽。”
薛琰曾在橼香楼见过明窈一回,那时他还想着,若是自己的妹妹还在,只怕也如明窈这般大。
不曾想红颜薄命,佳人香消玉殒。
薛琰拢眉:“怎么会
,那殿下……”
他人虽不在朝中,却也知晓明窈时常陪伴在沈烬身侧。
话犹未了,忽见廊檐下走来一人,沈烬身披风雪,那张如秋水平静的脸同往日如出一辙,瞧不出他在雪中立了一整夜。
宫人垂首躬身,为沈烬挽起明黄毡帘。
薛琰和章樾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沈烬转首侧眸,沉声道:“怎么,还要我请你们?”
章樾和薛琰忙道“不敢”,随后入殿。
轮椅声骨碌碌在殿中回响,沈烬端坐在上首,松垮的长袍落满冰霜。
他目光如炬望向薛琰:“城外如何了?”
薛琰一怔,而后抱拳回话。
城外那一仗薛琰打得酣畅淋漓,除了几个头目外,其他人尽数伏诛。
“那三人如今还关在诏狱,还请殿下定夺。”
沈烬颔首,有条不紊打发人去诏狱问话。
他面容坦然,丝毫看不出咸安宫走水一事。言毕,沈烬抬头,正好撞入薛琰一双黑眸。
他淡然:“……还有事?”
自妹妹走丢、母亲生病后,薛琰日渐冷漠,在自己双脚受伤后,他更是不曾关心过外人。
可明窈……
他忽然想起当日在雅间外,听见明窈低声道,自己十多年如一日让说书先生讲自家小妹走丢一事,并非为了那一成的胜算,只是想告诉薛四,她从来没有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