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画中人。
……
湖边画舫上花团锦簇,推杯换盏。
陈三河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笑声不绝于耳。
“还得是三爷,那些个金子银子,一箱一箱往船上抬,我眼睛都看直了。”
“我可听说,今日那小兔崽子姓温,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和我们三爷叫板!”
“三爷,你瞧你如今都这般腰缠万贯了,上回我同你说的那事……”
“好说好说!”
陈三河醉眼惺忪,走路都不稳,跌跌撞撞,他一手撑在檀木桌子上,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
“敢和我作对,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一阵叫好。
玲珑被陈三河搂在怀里,手中的团扇挡住娇嗔眉眼,她一手扶着眉心,借更衣的说辞从雅间退出。
婢女站在门口,小心翼翼扶着玲珑,压低声音道:“娘子,温公子在楼上。”
玲珑唇角勾起几分笑:“他果真好本事。”
先前温思邈寻上自己,说能让玲珑日进斗金,玲珑还当对方是在大放厥词,不想今日竟成了真。
玲珑好笑:“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同他打赌。”
白白输了五百两银子。
婢女笑着往雅间瞅了一眼,陈三河众人喝得酩酊大醉,众人丑态百出,根本不知自己今日被温思邈摆了一道,还美滋滋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婢女低声:“那又如何,总归不是娘子掏钱。”
玲珑笑而不语,转身朝楼上走去。
雅间觥筹交错,有人扶着椅子嚷嚷:“别的不提,姓温这小子精着呢,你们知道他今日还做了什么吗?”
陈三河不屑一顾:“还能做什么?”
那人低下脑袋,神秘兮兮道:“我瞧见他去给二殿下送礼了,满箱的鱼牙绸,晃了我一眼。”
陈三河嗤之以鼻:“二殿下会稀罕他那破玩意?”
“二殿下稀不稀罕我不知道,不过二殿下待他身边那侍女有多好,就不需我多说罢?上回为那侍女,兴师动众搜山,金吾卫都出动了。”
酒席喧闹依旧,众人挨在一处,他们不敢明面谈论皇家的是非,故而只将话引到沈烬身旁的小侍女身上。
“我听闻那是个颇有主意的主,二殿下都对她言听计从,连圣上都无可奈何。”
陈三河一颗心沉沉坠入谷底,眼前忽的晃过那日在长街上撞见的一幕。
陈三河做贼心虚。如若明窈还记恨那年的事……
席间有人注意到陈三河的沉默寡言,笑着揽过他肩膀,递了酒盏过去。
“三爷这是怎么了?可是玲珑娘子没在身边……”
满座大笑。
陈三河忧心忡忡,心不在焉接过他人递来的剑南春,猛地灌下半杯。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心口,确定那香囊还在,悄悄松口气。
又暗道明窈真是好命,以前有孟少昶相助,如今又攀上沈烬,果真好手段。
到底还是不放心,陈三河悄声从席上退开,着人去沈烬府上打听明窈的消息。
……
三更时落了几滴雨,土润苔青。
满室荒唐狼藉,鱼牙绸皱成一团,金线扯断开,歪歪扭扭垂到一旁,绸缎深浅不一。
夜色悄然,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屉子,隐约可见窗外竹影婆娑。
明窈悄声起榻,满头乌发如云,披落在肩上,只用一根细长木簪子挽住。
甫一挽起青丝帐幔,身后忽然落下沈烬低沉的一声:“……去哪?”
明窈一惊,回首。
四目相对,落入
她眼中的一双乌黑眸子明亮深邃,半点困意也无。
明窈轻声呢喃:“公子、公子不喜与人同榻。”
她想去外间短榻上歇息。
落在明窈脸上的目光如晦,那双黑眸深不可测,沈烬握着明窈的手腕,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
灼.热指腹贴着明窈脉息。
沈烬只是静静望着明窈,一言不发。
屋内并未掌灯,朦胧光影从窗口照入,无声落在榻前,似为沈烬镀上一层浅淡光影。
明窈眼睫轻颤,小心翼翼斟酌道:“那我……去脚凳上?”
地上乱糟糟的,在脚凳上将就一夜,总好比在冰凉地板上躺一夜好。
且那铺在地的狼皮褥子亦是再看一眼也不能。
“不必了。”
沈烬哑声,目光淡漠瞥向一旁的空枕,意有所指。
明窈双目瞪圆,愕然:“可是公子不是……”
沈烬再次望了过来。
明窈当即噤声。
青纱帐幔低垂,庭院外雨声淅淅沥沥。
明窈小心转身,面朝沈烬。
那双墨色眸子早就阖上,昏暗光影柔和了沈烬的轮廓。
明窈枕着雨声,她忽的抬手,望着沈烬的目光珍重胆怯,似是轻抚一件名贵瓷器。
带着凉意的手指抬至半空,又陡然收回。
像是怕被发现。
庭院幽深,不知过了多久,帐内终传来明窈平缓匀称的呼吸。
沈烬睁开眼,黑眸深沉,半点倦意也无。
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