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泪眼婆娑,透过朦胧视线,只依稀瞧见一抹模糊轮廓,她讷讷张唇:“……公、公子。”
窗外风雨依旧,光影照不见的地方,沈烬一张脸沉沉,忽明忽暗。
长身玉立,颀长身影在老旧地板上投下细细长长的一道影子,同明窈叠在一处。
“公子……”
明窈又唤了一声。
那声音极轻,像是还坠在金陵梦中,还在那一小叶泛湖的扁舟上。
她跌撞着站起,猝不及防扑进沈烬怀里。
一双柔荑紧紧环抱着眼前的人,明窈一遍遍呢喃,“公子、公子。”
哽咽声音如同悲怆凄凉的哀曲,明窈眼
中落泪,豆大泪珠似连绵不断的珍珠,一颗颗泅湿沈烬的衣襟。
沈烬负手而立,柔软厚重的氅衣层层叠着光影,拥在两人身上。
那双黑眸平静如水,沈烬垂首,静静凝望身前啜泣不止的明窈。
半晌,耳边哭声渐歇。
明窈从沈烬怀里抬起头,泪水覆盖的双眸逐渐恢复清明。
像是大梦初醒,明窈红着眼睛,后知后觉自己还倚在沈烬身前。
她往后退开半步。
虚虚环在明窈腰间的手臂骤然加重力道,明窈失重往前跌去,抬首,撞入沈烬一双深沉幽暗的眸子。
轻薄眼皮低垂,环在明窈腰间的修长手指一点点往上,抚过明窈的后脊。
后颈上的脊椎骨轻而易举捏在沈烬掌心,他轻轻摩挲,明明力道很轻,可莫名令人心生胆颤,不寒而栗。
那一小截脊椎骨落在沈烬指尖,颤栗顺着脊背往下游走,遍及四肢。
明窈心惊胆战,红唇低喃:“公子……”
沈烬声音冰冷彻骨:“我不喜他人胁迫我。”
落在明窈脊椎骨上的力道陡然加重,沈烬双眸阴翳。
身后的木窗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木头沧桑,在风雨中发出低低的哀嚎。
明窈身后倚着窗子,双手撑在窗沿,有风从窗缝灌入,丝丝缕缕的寒意从衣袂穿过。
天色渐暗,她被束缚在小小的黑影中,借着外面稀薄的光影,隐约可见沈烬落在身上的冷冽视线。
“这是最后一回。”
沈烬倏然收回手,任由明窈无力跌落在地。
他以为明窈同那被夫家抛弃的女子一样,拿自己的性命威胁自己。
……
明月楼在风雨中摇摇晃晃,虞鸣一身长袍悉数被雨水打湿,湿漉漉黏在身上。
遥遥瞧见从楼上一前一后下来的沈烬和明窈,虞鸣当即站直身子,目光落在明窈脸上,虞鸣脸上一怔。
他不曾见过明窈,只在下人奴仆口中听过一二,只知道明窈丰姿冶丽,清眸流盼,美不胜收。
虞家为钟鸣鼎食之家,虞鸣自幼见过的美人如云,可今日亲眼见到明窈,仍还是面露惊艳之色。
美人纤腰楚楚,眉若山月,翩跹袅娜。
奴仆清清嗓子,疯狂使眼色,压低声音提醒:“公子。”
虞鸣遽然回神,朝沈烬拱手:“二殿下。”
目光落在沈烬身后的明窈脸上,虞鸣迟疑一瞬,终还是将怀里的书信掏出,“这是祖父托我转交给二殿下的书信。”
沈烬并未接,只是淡漠望着躬身在前的虞鸣。
虞鸣犹疑道:“祖父说,二殿下的亲事在即,他已向陛下请旨,许二殿下年前回京商议亲事。”
沈烬慢悠悠:“父皇答应了?”
虞鸣低垂着眼皮:“是。”
明月楼外雷声大作,枯树在狂风中左右摇摆。
楼内只剩一盏小小
的油灯,模糊的光影笼罩在沈烬周身。
四下悄然,唯有风雨作乱。
虞鸣仍低着脑袋,冷汗泅湿衣襟,一滴一滴往下掉落,同鞋履上沾带的雨水混在一处。
深浅不一。
薄薄的信纸举至半空,虞鸣汗流浃背,不知自己何处惹恼了沈烬。
总不会是因自己……多看了明窈两眼?
虞鸣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良久,那封家书终于被章樾接走,虞鸣不着痕迹长松口气。
沈烬轻笑:“外祖父果真好本事。”
虞鸣眼皮颤动,不敢接话。
遥遥风雨落在身后。
马车穿过清寒雨幕,虞家送来的书信如今握在明窈手中。
先前在窗前淋了雨,明窈鬓间雾涔涔,雨珠似剔透珍珠缀在明窈发间。
她垂眸,一目十行掠过虞家送来的书信,念与沈烬听。
信中并无什么要紧事,只是嘱托沈烬尽快归京,同虞五姑娘完婚。
明窈捏着信纸,忽的无言。
她垂眸低眉,纤长睫毛似羽翼,在眼睑下方留下轻轻的一道弯月阴影。
沈烬目光似有若无掠过明窈:“……怎么了?”
马车内光影暗淡,明窈双唇轻抿,踟蹰道:“公子回京的话,徐大人是要留在汾城吗?他如今还未醒……”
沈烬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敛去,掩在昏暗中的一双眼睛浸透冷意。
他不动声色从明窈手中抽走书信,薄如蝉翼的信纸捻在沈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