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声音压得更低:“奴才听闻二殿下昨夜闹到五更天,还叫了四回水。晨起还为了那姑娘,罚了三皇子送去的宫人。”
皇帝眼中的疑虑逐渐散去,笑着摇摇头:“烬儿也太胡闹了,他身子本就不好,还这般胡作非为。”
虽是责备的口吻,皇帝脸上却半分愠怒也没有,还着人送了好些补药到咸安宫。
又望着下首的臣子沉吟,“说起来,烬儿也差不多该议亲了。”
……
咸安宫内。
明窈卧在榻上,看着宫人进进出出,珠玉纱幔挡住了一室的光景,一只手从帐内伸出,轻放在迎枕上。
染着杏花汁的指甲素净纤瘦,张太医抚着长须
,皱眉沉吟半晌,忽的开口道:“明姑娘可是服过避子丸?”
暖阁内并无外人,张太医声音透着苍老,伴着松柏香落至明窈耳旁。
抵在迎枕上的手指怔了一怔,片刻,帐中方传来明窈轻轻的一声:“是。”
张太医摇头。
那避子丸并非良药,若是长年累月服用,日后子嗣必定艰难,且对身子也无益。
张太医苦口婆心,朝沈烬拱手:“明姑娘还年轻,殿下若是想日后……”
沈烬双眸稍冷。
张太医心口一跳,当即噤声。
明窈不过是咸安宫的婢子,连侍妾也谈不上。深宫大院这种事常有,张太医半点讶异也无,只是多叮嘱了两三句,方起身告辞。
屋内悄然,徐徐香气自镂空雕银熏香球氤氲而起,明窈握着银球,轻嗅片刻,任由薄荷香冲散郁结在心中的晕眩。
陡地拂开帐幔,明窈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沉沉黑眸。
沈烬坐在斑竹梳背椅上,姿态慵懒随意,他一手握着青玉扳指,青玉莹润,在烛光中泛着淡淡的一圈光泽。
闻得帐中有动静,沈烬抬眸,漫不经心朝明窈望去。
黑眸冷冽,寒冰彻骨。
沈烬随手将一香囊丢至案几上,香囊中所裹的正是明窈往日服用的避子丸。
这药是沈烬给明窈的,他自然知晓这药的弊处。
沈烬明知故问:“张太医说,这药不可多吃。”
明窈垂眸:“是。”
沈烬唇角勾起几分冷意,他负手,款步踱至明窈榻前。
乌沉的黑影落下,压得明窈不敢抬头。
直至沈烬的手指覆上自己的下颌。
他嗓音淡漠,听不出半点起伏波动:“你呢,你想吃吗?”
院中忽的起了风,飒飒秋风从窗口灌入,帐幔拂起又落下。
沈烬逆着光,沉沉黑眸晦暗不明。
明窈被迫扬起头,她身子骨本就孱弱纤细,此刻还在病中,越发如弱柳扶风,盈盈不堪一折。
颤若羽翼的睫毛扑簌,透出两三点晶莹泪珠。明窈声音细细:“殿下的嫡子,自当是太子妃所出。”
她不过是一个奴婢,自然不配。
沈烬不置可否,手指轻抚过明窈白皙的脖颈,似有赞明窈识趣之意。
青玉扳指握在手心,沈烬薄唇微勾,懒声:“你倒是胆子大。”
他早不是太子,何来的太子妃?
明窈扬起双眸,那双眼睛仍是怯怯,却没来由的坚信决绝。
明窈轻声,半张脸贴在沈烬掌心:“殿下定会得偿所愿的。”
满心满身的交付,对沈烬是十足的信赖。
沈烬怔了一怔,似是没想到明窈会这般相信自己。
茶房的药煎好,宫人端着踏进暖阁,漆木茶盘上还有一小碗蜂蜜。
那蜂蜜不曾兑水,甜腻黏稠,沈烬侧目瞥视一眼。
明窈好似对蜂蜜情有独钟,且不知为何,她吃蜂蜜向来是不兑水的。
先前在咸安宫,明窈手中的银钱并不多,偶尔有了闲钱,也只会托御膳房送一小碗蜂蜜,再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蜂蜜甜得齁嗓子,有一回明窈差点呛出泪珠,也不舍得搁下。
于沈烬而言,明窈不过是个阿猫阿物,他自然不会过问明窈的喜好。
只是那蜂蜜着实腻人,沈烬拢起双眉。
小宫人托着茶盘,还以为是自己行事有错,忙忙跪下认罪:“殿下,这蜂蜜是明姑娘交待的,并非是奴婢偷懒……”
她有意为自己撇清关系。
云锦还在院外跪着,咸安宫上下无人不提心吊胆。
沈烬拂袖,示意宫人出去。
宫人感激涕零,颤巍巍从地上站起。踟蹰片刻,终还是不曾立刻离开。
沈烬抬眼:“还有事?”
宫人吓得再次跪地,想起自己私下收的云锦的簪子,大着胆子为云锦求情:“殿下,云姑娘她……”
沈烬慢悠悠:“你想陪她?”
宫人大惊失色,连声求饶,再不敢多言,匆忙福身退下。
廊檐下奴仆手持戳灯,垂手侍立。昏黄光影照出院落小小的一隅,云锦跪在萧瑟冷风中,一整日不曾用水,双唇发白憔悴。
明窈透过纱屉子往外瞧。
人人都道沈烬此举是为了自己,可只有明窈自己知道,沈烬不过是在杀鸡儆猴。
在沈烬眼中,自己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