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江明庭和李婉儿怎么没得,江家得替他们操办丧事,溶月身为掌家人,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灵堂布到一半,秋水斋的院子里响起一阵喧嚣,李婉儿亲娘、李家的长房嫡妇气势汹汹地闯进灵堂:
“我的儿,你死得好惨——”
长房娘子推开棺材板,正要扑上尸身嚎啕大哭,却被棺材里那张神鬼难辨的血脸惊得倒退一步。
“大娘子,您没事吧?”
“杀千刀的江家,你们欺人太甚!”长房娘子愤怒咒骂,转而去掀江明庭的棺材板,“看我把江明庭的脸也划了!”
“大娘子,您别这样——”
奴婢们急忙涌上前,一时间,灵堂闹作一团。
溶月不说话,掐着太阳穴,忍了片刻,谁知这一忍,竟差点叫李家娘子掀翻了棺材:“止水,去——”
话没说完,安平走到门边:“奴婢给月姑娘请安。”
“有事?”
“回月姑娘,老爷有请。”
“知道了。”溶月颔首,看了一眼乱糟糟的灵堂,“止水,你留下,只要棺材不翻,随她们折腾。”
“是。”
出了门,她发现雨大了三分。
廊檐坠下的雨滴被风卷进廊下,弄湿一半的廊道,快走到头时,她看到江相宜负手,立在凉亭。
“小女拜见外祖父。”
“免礼。”
溶月站起身。
起身的刹那间,她轻掀眼皮,目光极快地掠过江相宜,江太尉老了,脸上布满无法遮掩的疲惫。
“这几日,你辛苦了。”
王夫人掌家时,无力打理后宅,李夫人管家,忙着核帐之余,安插亲信,心力全不在拨乱反正。
面对一团混乱,她的确很辛苦。
“外祖父言重了,月儿既接下掌家一责,必当尽心竭力。”
“听你外祖母说,你想嫁给明庭?”
“是。”
“为什么?”
“母亲自绝前,一直念叨着说,若我能嫁给明庭哥哥,该有多好。”
“只是为了让你的母亲如愿?”
“是为母亲,也是为自己,西汉太远了,小女不想去。”
江相宜笑了笑:“你外祖母说,雁南是愿意的,还说等明庭回来了,便替你们操持婚事,可惜——”
他笑不下去了。
看着江相宜脸上的悲痛,她不免想,当母亲自绝的消息传进江家时,他的脸上是否也曾露出过悲伤?
哪怕是一丝?
“是月儿没福气。”
“你尽力了。”
说罢,江相宜又背过身去,冷冽的目光睨向庭院,李婉儿的父亲正扯住江正华的衣领,愤怒道:
“江二爷,婉儿再不像话,是我李家嫡女,你们说她放浪形骸,不堪为妇,把她赐给一个奴婢,李家认了。
李家忍让至此,你们竟还不可罢休,竟还杀了她!”
“江家没有杀婉儿,是李雁南杀了她!”
“好!”李父松开手,“既然杀人的、被杀的,全是我李家人,那婉儿就不该横在你江家的灵堂!
来啊,把婉儿抬回去!”
“是!”
李家下人得了令,要冲去灵堂,江正直急了,一边带人拦下,一边慌忙大喊:“不能抬,不能抬!”
与此同时,江正方把江正华强扯到一边:
“明庭未成婚,婉儿是他唯一的妾,若叫李家抬走她,你打算叫明庭和明谦一样,埋进荒郊野岭吗?”
“可——可我气不过。”
“再气,为了明庭,也得忍着。”
“二哥,我不是不想忍,可你瞧瞧他,像是肯罢休的样子吗?”
“肯不肯,问过方知。”
江正方又把江正华拖回李父跟前,三兄弟合力,劝说李父,但李父端得强硬,似是一定要把人抬回去。
眼看院里的争吵声不休,安平又急奔到亭外:“老爷,灵堂闹得凶,奴婢拦不住,再闹下去,怕是要出事。”
“知道了。”江相宜拂袖,示意安平退走,然后,他低眉,目光对上溶月:“月儿,你怎么看李家?”
“回外祖,李家闹事是假,另有所图是真。”
江相宜一怔,心下又叹,宁溶月怎么就生了个女儿身?若她是男儿,江家必定倾尽全力来栽培。
可惜了……
“新年,李家求了我一桩事,但我没答应,为此,李家一直憋着气,今日,他们便是为此而闹。”
“外祖要答应吗?”
“为了明庭,只能答应。”
江相宜抬袖,从袖中摸出一枚飞钱:“一会儿,你把这个交给李家妇,告诉她,李家所求,江家可以应。”
“是。”
这是一枚正通钱庄的飞钱。
正通家的飞钱分两种,一种是木制,存银在一千两到几万两之间,是市面上最常见的一种飞钱。
另一种,是溶月握在手里的,由青铜制成,里面的存银在十万两以上。
这不是公账上的钱,不然,她身为掌家人,应该知道。
接着,江相宜又递过来一个瓷瓶:“还有这个,你也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