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锵!”
四月初,略显破败、死寂的村庄内,一阵急促的敲锣声响起,摄于官军的威严,胆战心惊的布衣百姓循着锣声来到干裂的打谷场。
自古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百姓遇到当兵的比遇到土匪还要害怕,生怕当兵的抢劫不说,还要杀良冒功。
只见一位身形壮硕、满脸落腮胡子的壮汉威风凛凛的站在打谷场的正中央,颇为凌冽的眼神扫视着一众百姓。
还有上百位彪形大汉分列两旁,杏黄色的旌旗随风飘扬,散发着血与火的气息,让人战栗不已,心中直打鼓。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天下盗匪四起。”
“天道不远,谴告匪虚,万姓有过,在予一人。今朕痛自刻责,岂声利未远而谗谀乘间欤?举措未公而贤否杂进欤?赏罚失当而真伪无别欤?”
待所有的百姓来齐后,为首的军侯高声朗读着手中的罪己诏,也不管在场的众人听不听得懂,持续的嗡嗡声震得人们耳膜轰鸣。
“罪己诏”是古代的帝王在朝廷出现问题、国家遭受天灾、政权处于安危时,自省或检讨自己过失、过错发生的一种口谕或文书。
它通常是在三种情况下出现:一是君臣错位,二是天灾造成灾难,三是政权危难之时。
当下大隋帝国四分五裂,倾覆在即,隋帝杨广颁发罪己诏,期待获得百姓的支持,也是一场政治作秀。
“来人,将孙家一行人全部带上来!”
宣读罪己诏后,头戴兜鍪、面色冷峻的军侯挥挥手,众多士卒押着上百位细皮嫩肉、脸色晦暗的老弱妇孺来到打谷场的中间。
“那不是孙老爷吗?这是怎么回事?”
“孙家犯事了?杀官造反还是勾结敌军?不然如何会全员被捕?”
“没想到往日高高在上的孙家也有今天,报应啊!都是报应!老天有眼啊!!”
脸色蜡黄,毫无一丝血色的孙家镇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面露恐惧之色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不少咬牙切齿的,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孙家作为附近首屈一指的豪强家族,家中良田万亩,都是上好的水浇地,族内武道“高手”众多,嫡系族人居住在乌堡之内。
孙家镇以孙家的“孙”为名,镇上的百姓几乎都是孙家的佃户,靠着租佃孙家的良田过活,每年要交八成的租子,过得苦不堪言。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听着耳边传来的喧闹声,军侯粗狂的双手往下压了压,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偷偷打量着魁梧挺拔的士卒以及虚弱不堪的孙家人。
“孙家勾结盗匪,谋财害命,以杀人为乐,甚至暗藏反心,准备杀官造反,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今奉陛下旨意,予以抄家,以儆效尤。”
“此刻所有的孙家人都在场,诸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在军侯的示意下,屯长李二栓述说着孙家人的罪行,听得众人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前杀了他们。
只是顾忌孙家以往的威名,一无所有的布衣百姓没敢出头,像个鹌鹑似的,生怕事后遭到清算,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也是小人物的悲哀。
“没有人揭发孙家的罪恶吗?”
“是不是有什么顾忌?放心,有皇帝陛下的支持,孙家翻不了天,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看着缄默不语的百姓,李二栓敲着铜锣,声嘶力竭的喊道,一遍又一遍,嗓子都快冒烟了。
杀人要诛心,既然决定“打土豪、分田地”,铲除为恶的世家豪强,百姓的审判是必不可少的。
只有这样做,百姓才能克服心中的恐惧,走向新生活,重新活出个人样来,不像之前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顺便揭露世家豪强的丑恶,打击豪强积攒的威望,消灭世家豪强在大隋的生存土壤。
“我要揭发,我要揭发!!”
“孙家的大少爷抢了我的闺女不说,还杀了她,至今我都不知道她埋在哪里!”
“畜生啊,我闺女才十三岁,你还我闺女,还我闺女!”
好半响后,寂静的打谷场内,一个面容苍老,身穿满是补丁衣衫的老汉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在所有人面前涕泪纵横的控诉着孙家少爷的罪行。
“去年家中老父生病,我向孙家借了三两白银,利滚利,翻着翻儿往上滚。”
“为了还债,卖了家中仅剩的五亩薄田不说,甚至就连房屋都抵给孙家,就这还欠孙家二十两纹银啊。”
眼见老汉带头,又一个身形消瘦,远远望去只剩一张皮贴在骨架上的年轻人踉踉跄跄的走上前来,述说着内心的血与泪。
自从借钱之后,家中老父病没治好不说,家中几代人积攒的田亩、宅院全部被孙家拿走,让年轻人家破人亡,七八口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惨啊!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孙家对于麾下的佃户简直是敲骨吸髓,榨干他们最后一滴油水,吃相非常难看。
“我兄弟就是多看了孙家小姐一眼,就被他们活生生的挖出眼珠子,活活疼死,还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