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买的小秦,当场脸色刷白,嗫喏着反驳:“我与你们不熟,你们说的都是假的!”
莫老医师冷笑一声:“不熟?要不是你跟我说,那伙头老曹有个相好的,叫月红,在历城的妓馆里挂牌,长的又骚又艳,口舌功夫一绝,我能知道她?”
伙头老曹正说着口供,听到了这一句嘲讽,如遭雷击,对着采买小厮咆哮:“什么?你个带毛都没长齐的孬种,莫老狗说的可是真的?”
采买小厮心虚,眼珠子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看伙头老曹。
伙头老曹破口大骂:“你个小杂种!在我跟前,又哭穷、又哭惨,说你家里发了大水,从小在外要饭,我可怜你,还常常给你留些温热的好饭菜,你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
“你不老实,还想浪费本大人的时间。”
采买的小秦偏过身子,避开了伙头老曹的唾骂,勉强笑着狡辩道:“都是一个军营里讨生活的,来来回回的见过面,说过话而已,算不上太熟的”
这个小秦,是个欺软怕硬的,惧怕暴戾易怒的人。
薛龄没有搭话,根据刚才得到的信息,立刻强势的开始攻击他的心理防线:“你见过洪水冲走的人吗?”
小秦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脸色发青,低下头不说话。
“洪水无情,轻易能卷走一切,像猫狗鸡鸭这些小的牲畜,要不了几个呼吸,就会被泥水呛住喉管,活活淹死了,活人要是被卷进去了,也是一样……”
“那,你捞过淹死的人吗?”薛龄问的极其认真,像是在问小秦今日一斗粟米几文钱。
天色渐渐黑透,人的影子横七竖八的在地上拖的老长,随风而动,像是地狱里的恶鬼们张牙舞爪的来到了人世。
看热闹的崔平虎的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竖起耳朵听的其他人也是一样,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发毛。
采买小厮不适的挪动了下脖子,不敢抬头看薛龄,压迫感极强的视线。
“洪水又腥又臭,人泡在里面粘上了的脏东西,一旦搁浅就会开始腐烂,五脏六腑最先烂掉,恶气都能撑破肚皮。”
“然后,整个人开始浮囊,手脚四肢、头颅五官,都会像是发面馒头一样,水泡泡、白森森的肿起来,时日一久,尸臭味儿散开,游鱼、乌鸦,就连路过的野狗都会过来啃食……”
“运气好点儿的,还能剩下点骨头,运气不好的,就连骨头的都随着水流碰的洗髓,真真是尸骨无留存,消亡天地间。”
薛龄的声线温和,不紧不慢的说着,加上夜风阵阵,惹的人手脚都不自在。
崔平虎搓搓胳膊,就算是他见惯了死尸,听到这样具体详细的死状,心里难免膈应。
“大晚上的说这些怪吓人的,我直接把人拖下去打板子好了!只要板子打的够,不怕他招供的不够快!”
程锦荣来不及阻止,第一次觉得亲爹给的人手,经验好像也没那么老道。
这样落人话柄的话,大庭广众的说出来,要是让那些文官看见,又要吵吵嚷嚷的不得安宁了。
小秦硬着头皮犟劲:“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吓唬我,想要淹死我?弄死我就是了!天下黑心眼的官儿多了去了,你们三言两语污蔑人,说冤枉就能冤枉死一个人!认定了我是犯人,我认命去死好了!”
虚张声势,欺软怕硬,他骨子里的趋利避害已经开始作祟了。
说了这么一长串,小秦的官话里都拐出一点奇怪的乡音。
薛龄抬手示意,阻止了崔平虎:“崔令使莫急,这样的毛头小子,一拳一个说,打死也就打死了。”
“一拳一个?你的臂力也不是不行,只是……”
崔平虎的下巴差点惊掉了,薛龄是怎么一脸正气,说出这样骇人听闻的话来。
薛龄给崔平虎顺气,顺带明里暗里的恐吓小秦。
“曹、莫两位已经在录口供了,不怕他们吐不干净,这小秦作为采买,在军中走动不起眼,但这一双眼睛看到的,必然不少,事不过三,我再问问,该动手的时候,我不会手软的,崔令使放心。”
崔平虎刚想说别真打死了,看到程锦荣暗示的眼神,立刻顺着薛龄的话说。
“那就好,那就好,我放心的很。”
小秦跪在地上,眼珠不住的打转儿,薛龄他们说的,他都听到了耳朵里,但是,要不要说,他还在犹豫。
薛龄留意到,他的视线一直避开了右边,他在惧怕右边的某个人。
顺着视线看过去,这距离,不是心黑敢下毒的廖领军,也不是官位高的副将,而是那个一脸视死如归的军师。
有意思了,这个军师分明不会武功,离得又这么远,小秦却还是惧怕他,怕什么?
军师拿捏了小秦的把柄?
再次细细打量了他全身上下,这个小秦眉眼格外的深邃,看着瘦瘦的,还带有明显的少年气息,手脚细长,明显是在长个子,但,即使是跪着,身量居然和崔平虎站着差不多高。
就算是被洪水冲来的北边人,也很少有人在十七八岁的年纪能有这么高的身量。
薛龄又看了他的五官,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怕这个小秦和周木成一样,是‘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