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穗乖巧的时候真的很有迷惑性,尤其是在抬头仰望着人的时候,眼睛很亮,圆圆的,像一只小鹿,盯得人心头砰砰乱撞。
“我还想问你呢,实验班有什么好的,就非得去那里?”
段向屿拧着眉头反问。
既然虚心向人求教,那就要言无不尽。
周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实话实说道:“因为我妈。”
段向屿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感觉有些意外。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妈也是实验高中的毕业生,想当初还是从学校走出的第一批北大学生。她就是实验班的。”
段向屿垂眸看她:“现在跟当年可不一样了。”
周穗笑笑,坦言说:
“我知道,我不如我妈聪慧,也不如我妈能吃苦。我只是想找一个对标的目标。有目标,我的生活才能继续下去,只要努力拼了就行,结果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
家道中落的事不用再多说,她都已经沦落到要去菜市场的小摊那里买衣服了,还厚着脸皮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聪慧机敏如段向屿,应该能够猜测出她的处境艰难。
周穗并不指望段向屿能够理解,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折身到书桌前,掏出周穗今天帮他带回来的空白卷子,从头扫到尾,指着最后一道几何题说:
“这道题你能解出来,我就帮你。”
这道题是一道附加题,数学老师在课堂上提了一嘴,这是要参加奥数竞赛的同学才需要做的题,其他同学可以空着。
周穗刚才做的时候刻意瞟了一眼,确实难度挺大的,看懂题干都有些费劲,做题更是毫无头绪。
“现在吗?已经很晚了诶。”周穗故意为自己找借口。
“不用解答,告诉我辅助线怎么做就行。”
段向屿抱着胳膊看她。
已经退无可退,再找借口就显得没有诚意了。
周穗重新坐回书桌前,拿起一支铅笔,在图形中比画了几下,还是没有思路。
越看越复杂,她索性拿起铅笔随便画了一条线:“就在这里。”
段向屿眉心一皱,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睁大眼睛问:
“你是一点儿不会,纯靠蒙啊?”
周穗有些委屈,嘟着嘴说:
“没办法呀,我立体几何就是弱项,每次都是这个题扣分最多,要不然你考考我别的题,别的题我肯定可以的。”
段向屿叹一口气: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要做不来这个题,上实验班基本没戏。”
周穗有些不认同他的说法,认为段向屿是在吓唬他,反唇相讥道:
“可是老师说,这个题目是走奥数竞赛的同学才需要做的。你太危言耸听。”
段向屿眯一下眼睛,语气有些威胁:“你信老师还是信我?”
周穗眨眨眼:“信老师。”
段向屿很失望,多一句话都懒得说,大手一挥:
“走着,送你回去。”
“别别别,别这么无情嘛,我信你还不行吗?”
周穗看出来他生气了,赶紧好言相劝,双手抓着他的胳膊挽留。
段向屿冷瞥她一眼,任她扯着右臂,用左手拿起笔来,在那个图形上蹭蹭画了两道虚线,递到她面前:
“辅助线帮你画好了,今天晚上你如果能把这道题解出来,明天开始我来辅导你。”
周穗捏着这张试卷,跟在段向屿后面。
圆月高高的挂在空中,洒下一地清辉,原本晦暗的巷道都被照得亮亮的。
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凉爽,半夜又起了雾,打在皮肤上凉凉的。
“段向屿,你为什么从实验班里退出来呀?”周穗抛出来自己的问题。
“题海战术,没必要。”段向屿淡淡地说。
他应该就是那种被称为天之骄子的人,就像刚才那么难的题目,她读了半天都看不懂,他扫一眼就知道解题思路。
这种人,自然不会喜欢刷题,退出实验班也可以理解。
大概是因为他成绩够好,所以他旷课,迟到,上课睡觉,老师们都不管他。
“那你将来想考什么大学呀?”周穗问。
“哈工程。”
段向屿看上去并不是很爱说话,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周穗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但凡去过他家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家伙是个军事迷。
跟所有的男生一样,他家里也摆着各种各样的模型,只是别人家摆的都是名牌汽车或者飞机,他摆的都是枪炮导弹还有航母这一类的攻击性武器。
“嗯,挺好的。我想报我妈的学校和专业,北大的数学系。”
周穗说完,又接着补充一句说:
“小时候我妈就跟我说过,未名湖畔的雪景可美了,她还说过要带我去看看的。”
妈妈许过太多的承诺,这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就像哄孩子随口说的口头禅一样,说过了又不兑现。
每次周穗主动提起的时候,她就说自己很忙,忙完这阵就履行承诺。
她总觉得孩子的忘性大,其实她不知道,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