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希雅的人生从12岁那年断成两截。
12岁之前的日子,她就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受了委屈会有爸爸妈妈护着,过生日会有美丽的鲜奶蛋糕,还要穿着公主裙在众人的簇拥下许愿。
12岁之后,她的家庭因为母亲的出轨而分崩离析,爸爸变成了一个只会用抽烟和喝酒来排解烦闷的窝囊男人,她的母亲忽然把爱和关怀抽离,转而投入到另一个跟她同龄的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儿没有她漂亮,没有她乖巧听话,甚至没有她懂得讨母亲的欢心,但这些都不重要,她还是夺走了母亲的目光和所有的爱。
更荒诞的是,她们几乎遭遇了一模一样的情形。
那个女孩的母亲后来出轨了,并且离开了她,可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因为她能无缝衔接地拥有另外一位母亲的爱。
直到有一天她从母亲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中了解到,那个女孩原本就不是亲生的,他们就是从路边捡来的。
一个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弃婴,能享受一段完整家庭的关爱已经是她的造化,凭什么还要来掠夺本属于她的母爱?
她既然从垃圾堆里来,就应该让她回到她属于的地方去。
“小敏,你在想什么?”
蒋西雅的眉头深深皱着,听到贺徐昭的声音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蒋西雅摇摇头,试图把那些纷乱复杂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可不知为什么,两人的命运就像缠在一起的麻绳一样,越想解开就缠得越紧。
就像现在,她顶着单晓敏的名字,如果按照她当时一时兴起的本意,不过就是要玩弄一下这个男生的感情,就像当初是勾引和挑拨江闲景一样,男人只是一个消遣和报复的工具。
可是现在,她思绪有点乱了,事态没有按照她预期的方向发展,这有些令人心慌。
“替我许愿的时候,你还在想别人吗?可别告诉我是男生哦,我会生气的。”
贺徐昭圈起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瓜崩,力度并不大,而且这个举动有些亲昵,惹得蒋西雅心头一震。
“怎么会,就是想了想,如果换做我的话会想要什么愿望,”
蒋西雅清清嗓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眼前跳动的烛光说:
“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贺徐昭微微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释然的笑笑,说:“那好吧,吹蜡烛。”
“怎么?你不喜欢这个愿望吗?我可以重新许愿,只要蜡烛没熄灭,都可以重新许愿的。”蒋西雅认真说。
“不用不用,许下的愿望哪有撤回的道理,我只是觉得今日和今朝虽然好,但生活可以更好。如果事情就停在此时此刻,还挺多遗憾的。”
贺徐昭抬眼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
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最好的愿望,于他而言不过是平平无奇。
他真的是自己理想中所有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因为不用经历身边的悲剧,他有闲暇去聆听远方的哭声,他可以背起行囊仗剑走天涯,是因为他确定无论何时回头,一定有一个叫家的地方让他容身,栖息,疗愈。
他已经拥有的今日和今朝,是她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是无论多努力都到达不了的。
蒋西雅终于明白自己最可悲的地方,不是拥有的少,而是对未来根本就没有期待,她心里装满了恨和绝望,以至于没有一块地方安置希望。
蜡烛被吹灭,她的愿望即刻生效。
在这样一个夜深静谧的时刻,她真的不忍心打破这个氛围,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贺徐昭说,你知足吧,生活不见得会越来越好,大概率会越来越差,今日和今朝已经是你生活中能够拥有的顶点。
蒋西雅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的心里长出来一个叫善良的东西,但是很快又否定了,她确认自己是没有这个品质的,只可能是顶着单晓敏这个名字,所以有了一份不属于她的特质。
鲜奶蛋糕有点甜,以前这种甜腻的点心是她最爱吃的东西,后来就戒了。
并不是她不喜欢吃,而是因为单晓敏有先天性糖尿病,所有的甜食都不能吃,为了将就她,家里所有人过生日都不再买鲜奶蛋糕。
那个愚蠢的,抢走了他母爱的女孩,也剥夺了她吃生日蛋糕的权利。
“有酒吗?”蒋西雅忽然觉得喉咙很痒,急需一点刺激的东西,将那份蠢蠢欲动的愤怒压制下去。
“有的,你等我找。”
贺徐昭起身打开电视旁边的一个木头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列着几瓶酒,不过都是白酒。
“有瓶茅台,上次我爸留在这里的,你能喝吗?或者你想喝什么样的酒,我去楼下买,街角有一个24小时的便利店。”
“那就白酒吧,没关系。”
“厉害了,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女中豪杰呢,来,我陪你一个。不过我的酒量很浅,如果我倒头睡了的话,你能自己照顾自己吗?”
贺徐昭没有说谎,他还真是一杯就到,从酒精下肚到人躺平,前后都不超过一分钟。
睡梦中的他有些可爱,嘴边还在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