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很大,模糊了天际,连飞鸟都不敢横越。
走出东厢,陆青山看了眼天色,眼底浮现凝重:
[七日前我便告知师尊归期,就算信笺没能安全送到师尊手里,以她老人家的谋算,不可能算不到归期,如今……是出了问题了?]
陆青山看了一眼东厢,再看了眼正忙活的阿绫,有种莫名违和感。
陆青山虽有心跟阿绫深聊一番,可想到小镇规矩,便按捺住了!
小镇有几条雷打不动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不得私留外乡人过夜。
也就是说,他们今夜便要启程,于子时,离开长生镇!
陆青山心神不安:“当下首要是与师尊碰面……”
故刚踏出东厢,便隔着院子冲阿绫道:
“阿绫快去收拾行囊,我们今晚离开小镇,待阿幽醒来,再与她说。”
不等阿绫回应,陆青山转头便离开了宁宅。
阿绫怔怔看着陆青山消失在雨幕中——五味杂陈。
*
近戌时,天色昏暗,陆青山打着伞,踩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宁家宅子。
大雨将他衣摆打湿大半。
阿绫站在阁楼,目视一切。
这是阿绫第一次见到陆青山这般压抑之态,沉着一张脸,似怒非怒,与以往那个敦厚温和的师父简直翻天覆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中年大夫早已急出一身冷汗,院门一有动静便抬头张望,持续了许久,直至陆青山回来,这才卸下一脸急色,继续闭目养神。
回到堂屋,阿绫脸上的讥笑已散尽,替陆青山接过油纸伞,一副欲言又止之态,最终苍白一笑,“师父,行囊已经收拾完毕。”
陆青山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就在他欲开口时,被窸窣的雨声中一道“咯吱”声打断。
小院东厢门被推开:
“青山叔回来了?祖母没跟您一起回来吗?祖母不跟我们一块离开吗?”
嗓音稚嫩,没传出多远就被雨声淹没。
然而不论陆青山还是阿绫,乃至于闭目养神的中年大夫却都听的分明。
沙哑中夹带着失落与担忧。
听话中意,阿绫已经跟她交代即将离开小镇之事。
陆青山转过头。
筑基修士视黑夜如白昼,雨幕也无法隔绝,少女神情他看得一清二楚,而越是分明,陆青山心中的疑惑与感慨便愈加深。
他已经是活了百来年的人,又有灵台名宿师尊的时常提点,心性与悟性不说顶尖,却自认还没彻底烂进泥潭里。
然则这一刹那,宁幽含蓄面色上,一双眼所饱含的情绪,令他一时恍惚。
这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视他为叔父的小姑娘,竟真是隐藏至深?
只陆青山会怀疑世上任何人,对其师尊之话,却深信不疑。
这一日陆青山先是去了小镇县衙,县衙推脱宁老大夫早就离开,被请走了。
陆青山多番打听,才得知去向,又去了宝通巷牟家。
结果也没能见到宁老婆子一面,被牟家一竿子支了出来,说是牟家小少爷得了重症,时刻都离不开宁家老大夫。
陆青山又不是毛头小子,如何听不出其中的蹊跷?
庆幸的是,或许是忌惮宁家,牟家并没有做绝,跟陆青山打了一阵幌子后,到底替他送了一个布袋!
焦等半日,在忐忑不安中,陆青山等到一封信、一块令牌、一张万里传送符!
短短几页纸,宁赤颜将这些天的事情具都点名。
矛头直指宁幽。
小镇禁绝道法,却非绝对。
陆青山适才知道,为以防万一,早在师尊决定与幕后布局者交易时,便讨来了一件压箱底的秘宝。
这件秘宝能在一定程度上无视小镇阵法。
然一旦动用,便算是坏了小镇规矩,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时疫爆发当日,早就心存怀疑的宁赤颜,不单笼络阿绫,迫使她为己所用,更借机施展过秘术——通过放在宁家院子的一件法宝,沟通镜像。
宁赤颜也在县衙时,动用探查。
果然——
宁幽消失了!
这个消失。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宁幽人就在宁家院子里,阿绫也时常与她对话。
诡异之处在于。
她人、她声音,乃至阿绫靠近她一丈之地,阿绫竟同样消失无踪!
宁赤颜意识到,坏了!
[有人出手,替她掩盖了一切!]
活了数千载的老狐狸,那波澜不惊的心湖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然彼时,因时疫之故,她被县衙扣下,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观察。
县衙作为小镇一处特殊存在,有监察小镇的权利。
一旦下令,旁的无知百姓或许还能反抗一二。他们这些烙印着小镇印记,又知晓小镇来历的修士,唯有听从,反抗只会招来祸端。
小镇之小如麻雀,然隐藏之大,就连她,一介灵台境名宿,也只得战战兢兢不敢妄动。只能是钻着缝,踩着小镇规矩漏洞,行梁上君子之事。
说句不好听的。
蝇营狗苟这么多年,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