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灵芝殿的阁楼上、转头往北窗看,郭太后常有种看一幅画的错觉,并非风景如画般美、而是一动不动。她很少往南面看风景,因为那边更无趣,只能看见一排宫墙阙楼,还有最高的太极殿的殿芜。 她反而喜欢下雨或下雪的天气,起码能看见有东西在动弹。 不然太阳明媚的大晴天也行,能看得更远。皇宫外的百尺楼、总章观,以及华林园(本名芳林园,避讳改)的亭台楼阁,都可以看见,更远的邙山山形、也在视线之内。 而眼下这种冬季的阴天,无鸟无虫,只剩下死气沉沉。 最近满宠薨了,朝廷里倒是很紧张。郭太后也挺紧张,不过她的紧张仅仅是怕说错话,她又做不了什么。谁胜谁负,根本不是她说了算,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就在这时,大长秋的中宫谒者令张欢上了阁楼,拜道:“禀皇太后殿下,甄夫人进宫来了,奴叫人径直带了她进来。现在估摸着,已进西游园。” 郭太后的眼睛里顿时浮现出一丝活气,点头道:“好。” 张欢弯腰后退。 甄氏在宫外、寡居之后几乎没人管她,总能说些有趣稀奇的事,让郭太后除了看案牍书卷之外、能感觉到点趣味。初次之外,最有趣的人便是中宫谒者李仓,便是那个能把洛阳诸事说得惟妙惟肖、还带动作表情的宦官。 这么一想,皇宫里的生活似乎还好,而且经常还能到朝堂上接受尊崇礼拜、听一下朝政大事。 果然甄氏一进来,心情立刻不一样了,真是跪坐过来便亲热地拉住了郭太后的手臂,接着她才想起来、忙起身揖拜。郭太后见状,抬起袍袖轻轻一挥,剩下的宫女也退走了。 甄氏小声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能让郭太后怔住,甄氏低声道:“我们在大街上做了那个。” “什么?”郭太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甄氏。 甄氏忙捂住嘴,摇头道:“说错了,是马车上、但马车在街上行驶。” 郭太后蹙眉道:“那不就是在野地里做苟且之事?” 甄氏的神情渐渐变化,说道:“姐一说好像是那么回事,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郭太后的声音有了点朝堂上的端庄感觉,“卿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不怕被人察觉?” 甄氏默默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布帛。 郭太后接过来观摩了一会,上面用线画着示意图,写着东曹、西曹、参谋曹、度支、兵曹等字,用线框起来,又有上下连线。郭太后想起了两天前、秦亮的上书,便道:“这好像是校事府的官职草稿图,卿要给他当说客吗?我不是说了,不反对。” “什么意思?”甄氏困惑地又看了一眼布帛,便做了个往嘴里放的动作,“布帛我这样用,免得发出声音。虽然也有声音,但外面听不到,车轱辘和木板摇晃还有声音呢。” 郭太后顿时无言以对,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复杂的荒唐感觉。有着官府意象的布帛、却在野郃的时候放在妇人口中,仿佛有着莫大的风刺嘲弄。秦亮简直就是在故意辱没冠冕堂皇的东西。 但郭太后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惬意之感。她小声问道:“马车上有冷又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甄氏似乎已发现郭氏有了兴趣,便又开始描述详细过程。甄氏还说因为时间紧迫有点慌忙,所以秦仲明动作非常迅速,与上次的感受完全不同。她差点昏了过去,因为怕被人发现心里很紧张,速度快却不敢出声,指甲现在还在痛。 郭太后的脸上已经感觉到热,此刻说不出一句话来。甄氏又小声道:“记得我给姐说的御医诊脉吗,只要拿出必要的地方。马车上确是挺冷,我们也是那样。不过背对之时可以探手到衣裳里取暖,若是相拥之时则可以敞开襟亦不怕冻。” “汝等真是的。”郭太后似乎看到了一副画一般的景象,一时间话也没说完整。 这时甄氏俯首过来,耳语道:“上次我与姐想的那个法子,可能到时候的情况与这回差不多,又怕又紧张、心里还挺慌,可能动作会很快,也不敢出声,真的很受不了,不小心能昏过去。” 郭氏终于不再端着了,恬着脸低声道:“到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卿不如说仔细些。” 于是甄氏继续小声叙述。 良久之后,郭氏长叹了一口气,但她并没有觉得心里舒坦,反而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不管如何也找不到出口,十分憋屈难受。 甄氏忽然说道:“似乎有点对不住同车的女郎,估计没留意把她抓伤了。” 郭氏愕然道:“旁边还有人看着?” 甄氏有点不好意思道:“秦仲明说是他的人,很可靠。外面天寒地冻的,时辰也不早了,马车在行驶中,总不能把人赶下去。” 她一副寻思的模样,过了一会又轻声道:“那女郎一直没吭声,但我知道、她能感觉到我的感觉,我的声音、手劲、神情,她就在旁边,必定能懂我。”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郭氏嘴上故意说道:“卿是太孤苦了,总想有人陪着,不如找个人再嫁罢。” 甄氏笑道:“秦仲明若没成婚,我就愿意再嫁。不然日子可能没什么意思,每天还要不厌其烦地做那些表示顺从的礼仪。” 郭氏道:“简直是离经叛道,难怪别人都不说卿好话。” 甄氏一脸无奈。片刻后,她又叹道:“这次刚见面时,秦仲明还客气知礼起来,好像不太愿意。唉,我这名声虽不太好,可多少人对我垂涎三尺,我自己送上门,他竟然不情不愿,气死我了。” 郭氏略微寻思,便好言宽慰道:“不是卿不美,而是他不缺。” 甄氏想了想便点头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