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嘴角扯了扯,艰难地露出一抹笑。
在书房外跪了一夜,脸也有些冻僵了。
“我知道,多谢杨叔。”
管家笑道,“公子何须客气。”
他将人送至门口,驻足,“奴才就不进去了,您小心些。”
江寒微微颔首,扶着门框,缓缓抬步踏过门槛,往里进。
屋里没烧炭,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
他堪堪站住,对着案几后的人拱手,“父亲。”
江致远嗯了一声,表情不咸不淡的,掀起眼皮看他。
他在外面跪着,自己也心疼,所以照旧冷了一夜,没让人生火引炭。
“痛吗?”江致远上下扫视了他一眼,问道。
江寒点了点头。
“痛,便要长记性。”江致远缓缓道,“莫让这种事情出现第二次。”
他虽是武将出身,却极少对儿子打骂,小时候同他讲道理,等长大了便略施惩戒,让他自己悟道理。
今日,同样如此。
江寒垂首,“是,谨遵父亲教诲。”
“你和那姑娘什么时候开始的?”
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
已经到了现在,再隐瞒也无甚意义。
江寒如实说道,“大概半年前吧。”
那时候他被莺时的笛声吸引,接连几次驻足聆听,还曾悄悄派人给过赏银,但并未多想,也不会料到此后与她有联系。
盛京繁华,花楼也多,折春楼算其间中规中矩的,但莺时的笛声是独一份。
她并非巧言令色,刻意讨好一众赏客,而是始终盈盈如水,初闻只觉细腻情柔,走近些才知道那是冬天刚化开的雪水,透着浸骨的冷意。
莺时少时便被发卖至花楼,楼中管事看她长得好,也曾动过让她以身侍客的主意,但她几经自杀,管事不想自己花的银子打水漂,又恰好她天生一副好嗓子,便不再逼迫她。
至于吹笛,则是她为增加筹码,后天学的。
自小摸爬滚打,又在形形色色的人中间穿梭长大,一双眼睛看尽世间温情与凉薄,自然学会了用柔软的表面包裹住僵硬的内心。
连同笛声也是一样。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江寒和她在回廊处碰见,简单聊了几句,却发现很是投机。
一来二去,两人熟络了不少,情愫也悄悄蔓延开。
只是两人对这份情意都心照不宣,维持着朦胧的微妙关系,享受当下的惬意,不去讨论以后。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嫁娶之举实在难以办成,能陪伴一程已然足矣。
若非尚方咏突然跳出来,只怕两人的关系会慢慢沉寂下去,直至君向潇湘我向秦。
江致远又问,“可有逾矩之事?”
江寒愣了愣,摇头,“未曾。”
“嗯。”
江致远查过,莺时并非别有用心之人刻意安排给江寒的,身世坎坷,但也算干净,没干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事情。
虽没有背景,身份低微,但凭自己的本事立足,他也不会心生鄙夷。
这大概是昨夜事发以来,他所调查到的唯一令人欣慰的消息。
站在面前的人一言不发。
看着江寒惨白的脸,江致远也不想再说什么重话,只道,“尚方咏死了,尚家自是不想善罢甘休的,但无论怎么看,他不敢对你动手,也不期待能让你以命偿命或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莺时不同。”
尚家不敢和江家叫板,对付莺时却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即便她从头至尾都是最无辜的那个。
江致远顿了顿,给了他片刻的思考时间,“有关她的事,你自己处理,我不会插手,更不会帮忙。你母亲那边的意思是,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若护得住她,便暂时不为你择妻;你若护不住她,就得听从我们的安排,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成家立业。”
这是个挑战,也是个机会。
培养了他这么多年,也该独自面对考验,见见真章了。
有想要的人或想做的事,就自己去谋划和争取。
若他连莺时都护不住,那便也不用再说其他的了。
江寒眸光微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江致远并不给他疑惑的时间,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回自己院子去吧,跪了一夜,让下人烧些水泡个澡驱寒,再好好睡一觉,别让你母亲担心。”
江寒怔愣一息,随即道,“儿子告退。”
他挪动着僵硬的腿脚,刚走到门边,突然又听得身后的人出声,“等等。”
“父亲还有何吩咐?”
江致远:“你和关庭的女儿熟识?”
“并不熟悉,统共就见过两三次面,说过几句话而已。”
江致远沉吟片刻,“知道了,下去吧。”
……
这几日,关月闲来无事便跑到晚香堂去陪青姨娘吃饭或者看书。
小厮去松涛苑扑了个空,正准备要离开时,就见主仆俩慢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他赶忙上前。
“见过二小姐。”
关月认出他是关庭身边的人,于是问道,“可是父亲有什么事情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