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头顶的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曹永没有底气矢口否认,支支吾吾的,“我、我……父亲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他心跳不由得加快,暗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难不成是对方说话不算数,担心他还不上赌债,所以主动寻父亲来了?
可离最后的期限分明还有两天,他已经在想办法了,只要尤主事答应他,钱他可以慢慢还。
眼下,面对曹明甘的问话,他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
“我问你话,你回答便是,何时轮到你来反问了?”
“我……”
见状,曹明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饶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真正得到答案时,还是令他惊惧。
他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曹永被吓得一激灵,立马直挺挺地跪下,“父亲,我错了,儿子错了!”
曹明甘瞪着他,还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从齿间挤出几个字,“你错哪儿了?”
“儿子一时鬼迷心窍,着了别人的道,欠下赌债,这是其一;私自去往千玑堂,浪费了读书的时间,辜负了父亲的期望,这是其二。”
他态度很诚恳,一一数着自己的错处,“父亲如此辛劳,我却加以欺瞒,这是其三。父亲,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责罚我吧,多大的责罚我都担着。哪怕您打断我的腿,我都不敢有丝毫怨言。”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动手吧,儿子定不躲闪!只是您千万别将自己气着了,您前些日子咳嗽才好些,若因我的事气出好歹来,我真是万死难辞。”
曹永这些年读的书所练就的口才,全都用在这儿了。
一句接一句,先认错,再求罚,最后关切。
丝丝扣扣,倒是叫曹明甘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顿了片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怒极反笑,“你这些年的书倒是真没白读,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若非我听惯了那些大人夫人的说辞,还真叫你给糊弄过去了。”
曹明甘气得有些站不稳,想稍微坐一坐,却发现凳子在他身后,于是伸腿踢了他一脚,将他踹到旁边,“我叫你读书,就是为了让你这么戏耍我的吗?!”
“父亲,我一直谨记您的教诲,实在是这次没经住诱惑,犯下了错事,求您原谅我这次吧。”
“是吗?”
曹明甘扯了扯嘴角,“那你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去的千玑堂,去了多少次,输了多少银子,又赢过多少?”
“就……就几次。”
曹明甘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几次!”
“两、两次。”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却见曹明甘脸色微变,心里更慌了,连忙说道,“父亲,我先前确实去过几次,但您放心,我从今以后一定离那儿远远的。”
曹明甘冷笑一声,“可千玑堂的人说你是那儿的常客。”
曹永一时哑言,找不到话来反驳。
“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便自己去查明,到时候……”
“父亲,”曹永膝行上前,抱住曹明甘的腿,声泪俱下,“父亲恕罪,儿子确实知错了。我……我从两年前就开始去了,当时只是好奇而已,一不小心走了岔路,您一定要相信儿子啊……”
曹明甘听他这么说,扬手想要一个巴掌甩过去,看着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又下不去手了。
只甩了甩脚,“滚!”
曹永抱得紧,并没有被他甩开。
可是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面前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儿子。
现在千玑堂的人都找上门了,他总不能不管曹永的死活,袖手旁观。
曹明甘无可奈何,稍微平息了一下火气,声音疲惫得很,“说吧,你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曹永抬头看了他一眼,瞧着他铁青的脸色,又立马垂下眸子,哆嗦着说,“一百八十五两九钱五分。”
跟郭朋说的分毫不差。
“还真是。”
“父亲您说什么?”
曹明甘瞪了他一眼,不想再多言,起身要走。
曹永却没放手,“父亲,您真的不管我了?若我还不上钱,是会被拖出去断手断脚的。”
“现在知道怕了?上赌桌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呢?松手!”
曹明甘虽然仍旧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可曹永从他的眼神中瞧出来,他已经心软了。
只要父亲肯出手帮忙,就一定能解决的。
再不济,父亲可以去求裴大人。
思及此,曹永才慢慢松了手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坐在地上没动。
虽然挨了顿骂还被踢了一脚,但他此刻的心情是这半个月以来最轻松的。
离开后的曹明甘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先去往裴夫人的院子,检查完下人干的活,这才寻了处僻静的地方,仔细思考应该怎么做。
将近二百两银子,他只怕是要在裴府做几十年才能凑齐。
现如今,只能去求求大人,看能否通融借他一些,能还多少是多少。
曹明甘刚要起身,突然又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