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自?己找虐受。
旺叔从来没亏待过他,顿顿管饱。可他只?吃米饭,肉是一块也不沾。
上初中时,青春期的男生们?都跟地里的大?白菜似的,肉眼?可见地窜个子,上一年买的衣服很快就不合身了。旺叔带他去买新的,他偏不,衣服上的补丁都快打成筛子了,照穿不误。
他还自?学成才,习得一手好针线,缝缝补补又三年。
顿珠想起什么,气笑了。
“还有啊,你知道他自?己动手嫁接粉笔吧?”
“……知道。”
“以?前读书的时候还嫁接铅笔呢。明明旺叔是校长,铅笔短不了他,但他硬是抠抠搜搜,把?班上大?家用剩的铅笔头搜集起来,捣鼓捣鼓就嫁接长了,用得比谁都起劲。”
……
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抵达酒店,顿珠最?后的吐槽是,“我都说我来开旅馆了,我出钱,他还是不让。”
叮,电梯到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顿珠的声音没了之前的欢快,半晌才说,“旺叔病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得照顾旺叔,还得替旺叔管好一整个学校,喂饱一百多张嘴……”
电梯门开了,谁也没挪步子,门外的大?叔疑惑地问:“不下吗?”
两人如?梦初醒,一路无言。
祝今夏刷开房门,顿珠后脚跟进去。怕弄脏地毯,他小心翼翼垫着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停住了,不敢多迈一步。
“真豪华啊!”注意力很快被房间转移。
到底是年纪小,悲喜都像云,风一吹就散了。
祝今夏无言,也跟着抬眼?环顾四?周。这和豪华哪有半点关?系?
换做平常她?大?概会笑,可刚才聊的是时序的光荣抠门史,她?这会儿只?觉得胸腔里沉甸甸的,笑不出来。
“去洗鞋吧。”好半天,她?才说。
他在洗鞋,她?无所事?事?走到床边。
柜子上摆着时序送来的塑料袋,袋子里是满满当当的零食。那些司空见惯、并不昂贵的零食,在她?长大?成人后的许多年里逐渐失去吸引力,变成了超市货架上的背景板,她?不再驻足流连,也不再觉得稀罕。
可经?由时序送出,忽然变得烫手。大?概是顿珠那番话起了作用。
水流声欢快不已,卫生间的人一边洗鞋一边哼起歌来,还是五月天的《倔强》。
果?然如?时序所说,顿珠的歌以?咏志永远都是固定曲目。
山里的人可真奇怪,若是她?沾了一脚牛粪,这会儿都快哭出来了,怎么可能还边哼歌边洗鞋?牛粪也能带来快乐。
祝今夏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无意识拨弄袋子里的零食,最?后拿了条士力架出来。
卫生间里,顿珠洗完鞋子,又用酒店里的洗手液洗了手,洗完凑到鼻端仔细嗅嗅,纤尘不染的镜子照出他一脸陶醉,飘飘欲仙的样子。
没忍住,又洗了一次。
丰富的泡沫在小小的池子里漾开,这回他闻出来了,是栀子花的味道。
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香过,顿珠回头看看淋浴间,遗憾地想,要是能进去洗个澡……
啪,下一秒,他对着脑门使劲儿一拍。
顿珠,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怎么能在祝老师的浴室里洗澡呢!
光是这样的想法,已经?叫他满脸通红,气血上涌了。
等到他平复好心情,一脸羞愧走出卫生间,就看见祝今夏拿着一小条东西在床头发?呆。
“什么东西?”
注意力又被转移了。
祝今夏正出神,身后冷不丁冒出个脑袋来,顿珠的头发?毛茸茸的,极为蓬松,像条大?金毛。
她?吓一跳,“洗好了?”
低头看看顿珠的脚,左脚的鞋子湿漉漉的,已经?没有不明物体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吃吗?”
“士力架?”
顿珠眼?睛一亮,拆掉包装纸,三下五除二吃掉,表情比刚才在浴室里还要飘飘欲仙。
很快他就看见那一整袋零食,惊叹一声卧槽,“你买这么多零食?”
下一句:“这堆东西要是我买的,给我哥看到,可不得心痛得嗷嗷叫?”
他一边笑一边模仿给祝今夏看。
——知道这些东西能给学生买多少铅笔吗?堆起来能把?你埋了!
——压根不管饱的东西,买来做什么?吃了是能向天再借五百年?
——村里杀猪之前,最?后一顿都会给它吃点好的。来,你把?它吃了,老子明天就把?你宰了。
顿珠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回过头去,才发?现祝今夏没有笑。
她?低头凝视着那只?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周末两天,祝今夏都在县城无所事?事?地闲逛。
原本打算窝在酒店里葛优躺,哪也不去,但这地方一没外卖,二床不舒服,三则一回头,就能看见床头柜上那袋零食。
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出门。
县城很小,依山傍水,建筑都有鲜明的藏族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