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头也不回,甚至连眼神都没往一旁飘一下。
“最后一把。”他随口应道。
事实证明,“最后一把”通常是“最后亿把”,祝今夏等到睡着,才被身侧窸窸窣窣上床的动静唤醒。
“吵醒你了?”
大概是最后一把打得很顺,卫城的脸上还带着酣畅淋漓的笑,他讨好似的替祝今夏掖了掖被子,并未注意到严丝合缝的凉被下藏匿着难得的邀约。
黑暗里,祝今夏的心慢慢冷下来,但她从来不轻言放弃,再三斟酌后,她做了最后一次尝试。
她拉过卫城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胸口。
……
遗憾的是,最后的努力也以失败告终,而这并非卫城的错,是她的问题。
这具身体从头到尾都像沙漠里干涸的泉眼,任人如何汲取,都涌不出一丝春意。
卫城不似她这般执着,秉承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的良好心态,翻身躺平,还开解她:“没事,估计是最近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
很快,鼾声骤起,只留下她一人无眠。
人一失眠,就爱思考。
卫城对此一无所知,在他按部就班穿梭于单位和召唤师峡谷的日子里,浑然不觉祝今夏的脑中已经由春入冬,辗转过了四季。
半个月后,祝今夏站在书房门口,“卫城,我不想结婚了。”
此刻,距离婚宴还有不到半年时间。
卫城握鼠标的手停了一瞬,屏幕就变灰了。
他摘下耳机,转头:“哎?”
对上祝今夏平静的目光,卫城往后一滑,从电竞椅上探出半个身子,“怎么了?论文才写完,就开始闹我了……”
半是无奈,半是息事宁人的态度。
“好了好了,打完这把就睡觉。”
“我是认真的。”祝今夏静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笑也没有怒,“卫城,我们离婚吧。”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第十四章
一个人吵不成架。
面对祝今夏从始至终的冷静,卫城有力使不出,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暴雨骤歇,最后电话两边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祝今夏以为卫城早已挂断电话,才听见极轻的一句。
“祝今夏,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
“没有。”祝今夏迈着机械的步伐,沿着路缓缓前行。
电话那边起初是一声轻啜,像堵在喉头的哽咽,祝今夏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它变成难以克制的哭声,沉重压抑。
“那你为什么变卦?”
“……”
“说好永远在一起,说好到了三十岁就生个小孩,你为什么变卦了呢?”
男人嚎啕大哭。
像被一记闷雷击中,祝今夏定在原地。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钻入衣袖、衣领,无孔不入。
她抬手擦了把脸,“卫城,你还记得你上一次这么哭是什么时候吗?”
卫城没有说话,只是哭声渐弱。
她知道他记得。
“你上一次哭,是大四那年,因为你补考英国文学史的事,我们大吵一架。”
“……”
“我要你去找老师求情,你不肯。你说你不是我,成绩也不好,老师凭什么给你这个面子。”
“……”
“补考不过就拿不了毕业证,没有毕业证就签不了工作。我一直逼你去找老师,你不去,最后哭着说分手就分手……那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
卫城不知她为何旧事重提。
“祝今夏,你何必?”他自嘲,“我已经够难堪了。”
而祝今夏只稍作停顿,又说了下去。
“我去找曾院,请他帮忙让你及格,他说只要你填满试卷,他就给分。他还问我保了哪所学校,有没有拿到新生奖学金,今后想做什么,具体研究哪个方向……
“最后他忽然笑呵呵问我,祝今夏,这个卫城同学是你什么人啊,值得你特意跑来求我?
“我本来侃侃而谈的,却在那一刻忽然说不出话来。
“曾院哈哈大笑,说是你男朋友吧?”
八年了,祝今夏从未提起过,直到八年后的今天,她才回忆起那些被遗忘的细枝末节。
原来它们还历历在目。
“很奇怪吧,去办公室的路上,我忙着酝酿措辞。和曾院说话时,我忙着感激。最后他问起你是我的谁,我才忽然无地自容。”
她抬头看着沉沉的天,笑笑。
“其实早在那个时候我就察觉到我们不合适了,可我不愿意承认,好像只要承认,我就输了。”
卫城恼怒:“祝今夏,多少年前的事了,翻旧账有意思吗?”
“我不是在翻旧账。”
“那你说这些干什么?”
良久的沉默,祝今夏问:“卫城,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
“有什么可不开心的?”他提前堵住了她的口,“你别拿那些不开心的时候说事,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哪有人万事顺心的?”
“可你明明可以更开心的。”
“你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