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一番动静, 到了多心之人的眼里,便有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赫舍里氏的人,收到宫中传的消息, 急得团团转。
噶布喇本就病重, 心力憔悴之下,一口淤血呕了出来, 面如金纸。
“大人,您吐血了!奴才给您去叫大夫来。”伺候噶布喇的老奴, 惊恐道。
“大惊小怪的。我病了这么久, 吐出一口淤血来, 反而心口轻松了些。不必叫大夫过来。你看我的脸色, 现在是不是好了许多。”噶布喇道。
老奴忧心的看向噶布喇, 重病之人的脸色突然变好,可不是一件好事。
大多是回光返照啊。
“去叫人过来吧。趁着我还有点儿力气,把该交代的话, 再说一遍。赫舍里一氏的未来,以后要靠他们了。”噶布喇淡然洒脱笑着道。
他如何不知道, 自己的身子有多差。
原本也许能多熬个几天, 靠吃药吊着一口气。
这一口血吐出来, 他能不能熬到明天的太阳升起, 都在两说之间。
老奴颤着腿, 心头慌乱的退出门外。走了几步后,转为狂奔。
大人不好了,时间耽搁不得。他得赶快通知府上的其他主子。
刚离任保和殿大学士不久的索额图,在书房里翻着书,没缘由的突然心头一慌。
赫舍里府上的兵荒马乱,宫中的赫舍里格格一无所知。
她傲气的站在储秀宫正殿的门口, 虽然是仰着头看着比她高许多的僖嫔,气场似乎一点儿不弱。
名贵的木质家具,和一抬抬箱子,匆忙拥挤的,从她身后被搬走。
这些嫁妆搬进宫时,有多令人眼红羡慕,现在就有多令赫舍里格格感到羞耻。
“德妃、荣嫔、惠嫔都曾搬迁过宫殿,我今日搬到东配殿,并不难堪。只是因为年纪小,未能定下名份,暂时不合适罢了。待及笄之后,以我的家世,必能重新分一处主殿,名正言顺得一宫之主位置。只盼到时候,僖嫔娘娘您还从住在储秀宫的正殿里。”
“不过,这也说不准。毕竟,您已经搬出去过一回了,是不是?我知道,这些日子,您见我一个小姑娘,住在正殿里,心里多有嫉妒。可是啊,人的身份高低,从出生的那一刻就确定的。不甘心,也没有用。”赫舍里格格昂着她精致的下巴,高傲道。
僖嫔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她笑的时候,眼下会挤出一丝丝笑纹。
那是岁月赠与的礼物,成熟和优雅。衬托着瘦小稚嫩的赫舍里格格,如同一颗味涩果子。
“赫舍里格格初入宫廷,年纪稍浅,难免心思敏感,想的有些多。这些话,本宫不会听入耳中,也不会当真。住处更换是皇上的决定,作为嫔妃,谨尊圣旨,这是本分。”僖嫔道。
“这里没有旁人,你说的话,皇上也听不到,何必措辞冠冕堂皇。我知道,你心里得意着呢。无妨,时间还长。僖嫔娘娘您过了花期,我却还是含苞待放之时。且看着以后的日子,各自如何吧。”赫舍里格格道。
“主子,东西都搬好了。吉时快到了,您得去新屋子里坐一坐。”赫舍里格格的大宫女,表情忐忑的,小声提醒道。
今非昔比。
做奴才的,最先经历的宫中人情冷暖,也最先知道,她伺候的主子,在宫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赫舍里的荣耀,似乎照耀不了入宫侍奉的格格。
“走。”赫舍里格格傲气的转身。
目送着赫舍里格格离去,屋内被扬起的灰尘,重新落回地面。
“咱们也开始搬东西吧。还是住了多年的地方好。哪怕只站在门口,就通体舒泰。巧翠,你收拾库房时,用心挑几样贵重且适合德妃的礼物,下午给永和宫送去。”僖嫔道。
“主子乔迁,为何是您给德妃娘娘送礼?”巧翠直率不解的问道。
“你当为何本宫能住回正殿。只是因为赫舍里格格的行为,触怒了皇上?”僖嫔道。
巧翠没有答话,脸上的表情却是:难道不是如此?
“赫舍里格格纵然犯了些错,她的出身和年纪,以皇上念旧情的性子,只会小惩,而非如此折她颜面。”僖嫔道。
“赫舍里格格一早去了永和宫,怒气冲冲而回。回来后,摔碎了几个杯子,才去乾清宫寻皇上。你说,以赫舍里格格眼高于顶、言语刻薄的性格,能给德妃娘娘什么好话?”僖嫔道。
巧翠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给德妃娘娘出气呢!”
“终于想明白了?”
“本宫仰赖与德妃娘娘的平日来往,在皇上眼里重新有了点位置。如此,才捡了个大便宜。你说,是不是要送谢礼过去?一宫之主的嫔位,和住在侧殿的嫔位,地位天壤之别。”僖嫔把道理碾碎了,细细说给巧翠听。
“是应该送。奴婢这就去库房,找上好的谢礼去。”巧翠积极道。
“自从主子让出正殿后,内务府和御膳房送的东西,样样比不上从前。今日主子迁回正殿,他们收到消息后,该心慌了。”巧翠撇撇嘴,冲着宫殿外一圈的地方,瞪了瞪眼。
“别作怪了。跟了本宫这么多年,还没学着稳重点。快去库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