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不是有公园吗?就在文化路后头那个,我家老爷子天天吃过饭后就去溜达,可热闹了!”
“嗐!说是上头嫌弃那个公园太小,绕一圈下来,额头连滴汗都没有。我们这条街,还有后面三条街都在改迁范围里。等公园建成,得有好几个小公园加起来那么大!”
“要那么大公园干啥?想出汗多跑跑不就成了吗?依我看,就是钱多烧得慌。”
“哎哎哎,你们怎么越说越远了!现在我们应该讨论的是,我们是不是一定得搬家?拆迁之后我们要住哪里?是不是领导给我们找新房?”
一老头瞪眼拍桌,“从我老爷子那辈就住这儿了。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个房子里,凭什么说搬就搬?我不同意。”
隔壁桌另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中年男子,显然有些见识。他不紧不慢地说:“政府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那就由不得我们说了算。”
老头转身面向他,脸红脖子粗,“这就是老子的家,凭什么老子说了不算?!我就是不搬。我看他能拿老子怎么办!难道还能抓走关起来不成?”
撂下话后,老头就起身怒气冲冲地回家了。
店里的人面面相觑,随后又窃窃私语起来,无一不对这次拆迁传闻充满好奇。
徐东升端了一盘卤肉过来,摆到桌上,中年男人看了看他。
“免费送你尝尝。”徐东升笑笑,拉过凳子坐他旁边,“老哥在政府里头工作?”
中年男人夹了块卤肉,口齿生香,随后摇摇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是,只是跟政府工作相关。出差全国各地见到的多了,也不止你们这个地方要改建。”
“哦,老哥介不介意说说?”徐东升颇有兴趣。
他也是这几年才开始出来做生意,地地道道的农村小伙子,还从未遇到过被政府强制拆迁的情况。
男人细嚼慢咽,“自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起来,各地都在积极响应号召进行变革。像这种类型的城市建设规划其实也很好理解,这就跟人们有钱了就想盖新房住一样,政府手里有钱了也想将城市改建的更好。”
徐东升点头,这方面能想通,用老百姓的俗话来说,吃饱喝足了就想着玩,都是要往好方面发展的。
男人又接着说,“一个城市的发展规划,肯定是需要有人牺牲,不能因为个别人就停止前进。”
“若是在几百年前的独裁社会,可能上头随便一个命令,大家不搬也得搬。可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了,政府虽说大概率不会改变主意,但是应当会有所补偿。”
此时周围几桌的人都静下来了,听他说。
“听你这么说,意思就是我们闹也没用,必须要拆了?”
“会有多少补偿?是怎么个补偿法?我们家家户户都在这儿生存,想让我们搬家,补偿绝对不能少。”
“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真是的!老一辈的祖宅都能不要?给再多补偿,我们也不搬!”
能同意搬迁的,大多是年轻人,他们不懂老辈的执念。
“我们死活不离开房子,他们还敢压过我们的尸体?你们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中年男人抹掉油乎乎的嘴唇,回他一句,“要是真的压过去了,你尸体都找不着在哪儿,还能活过来找人算账?能找谁算账?”
这话说得人脊背发凉,老大爷一时无言。
有年轻人不以为意,“不就是一个房子吗?在哪儿住不是住呢?没准我们换到了筒子楼住得更好了。”
“金窝银窝不如我的狗窝,筒子楼再好,也不如我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好!”
店里各桌人各执一词,徐东升没再听下去,细细问了男人大概都会有些什么补偿措施?
“左右不过是另外给你找个房子,要么是给补钱。”男人笑着小声对他说,“你在这边开的是铺子,说不定补偿比别人能多些。”
徐东升也笑笑不说话,在心里沉思。
不知道这人什么底细?
真像他说的那样是跟政府工作相关的,还是说,他其实就是政府派来游说的工作人员,真假掺半的话,最容易动摇人心。
若是补偿少了,他还真不愿搬。他们这条街上的两家铺子都是花了大心思改建的,才用了几年啊,那些砖瓦没准都还能按新价卖!
林慧也在听广播看新闻报纸,将各地拆迁情况都单独圈出来。
近几年开始,许多地方都在改造,尤其以沿海大城市为甚。
晚上,两夫妻在昏黄的灯光下对着报纸讨论。
林慧皱眉,“说是一切为了人民服务,可人民还是得听上边的安排。若他们强行征去,我们也没办法。”
徐东升盯着画出圈来的文章,“能刊登在报纸上的文章都是经领导审核过的。”
言下之意,两人都懂。
报纸是面向大众的,只会播报配合改迁工作的正面案例。
“照这样说,我们是不搬不行了?”
林慧拿过他手里的笔,“现在只是‘征民意’的阶段,还得有人过来对这几条街的百姓进行游说,出了补偿方案后,要是有人不同意,还得再磨一段时间。”
“即便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