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爷子什么都知道。
每日接送秦君宁上下学的车夫原就是杨府的车夫,被谁叫去回话、回过什么话,若无杨老爷子的授意,王氏便是有心也问不出什么的。
“你觉得自己能瞒过所有人?”
“我若是真这般想,今日又怎么会让外祖父叫到此处?”
杨府北面的院子距离杨老爷子所居最近,他却已有数年不曾踏足过这里。院中一草一木一如从前,里头嬷嬷见了他来也是一愣,小心请安后退了出去。
“你可知错?”
秦君宁回得理直气壮:“不知错在何处,请外祖父为阿宁解惑。”
“你与顾家之间……秦家教你如此行事?”潇湘馆肯将人放出来,一介女儿家能用什么换得顾家如此配合。杨老爷子直觉认定秦君宁私下与顾家达成了什么交易,至于交易的是什么?他不敢往深里想,可眼前只有……晦暗不明的视线始终落在秦君宁的脸上。
“外祖父高看阿宁了。”秦君宁自然懂得杨老爷子的意思,“以顾家的财富声势,外祖父何以认为阿宁的蒲柳之姿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孔庙那日原就是无意撞见,只是觉着投缘,适才与顾公子多说了几句,这些外祖父不都知道吗?”
有过险些遭人拐卖的经历,秦君宁的一举一动杨家自得十分关注。但凡出门,她的身旁一直都有杨老爷子的人跟着。
这个外孙女心思实在重了些,闺阁女儿家有此心机算不得好事。更遑论如今私下她竟还与顾家有了牵扯。
原意是敲打,可是……
“至于顾公子为何会仗义相助,阿宁只当他高义薄云,再无旁的。”这话说出秦君宁也觉得违心,当日袖箭之仇她可没忘,眼下熄了老爷子的疑心才是关键。
她继续说道:“更何况阿宁此番行事并未觉得哪里不妥,外人已将手伸进了杨家内宅,内外夹击下,总有一个先破防,二舅舅二舅母那处倒不阿宁用担心,可是月表姐呢?”
高墙大院困得住身,却困不住心。
女儿心事之上,秦君宁自问要比杨老爷子更懂得一些。旁人如何苦劝阻拦都好,稍稍处理不慎,落入杨清月眼中只会是棒打鸳鸯的戏码。届时,杨清月会不会做出超脱寻常之举,谁又能说得定?
前车之鉴,杨家不是已经有一位逃婚另嫁的女儿。
是了,杨老爷子恍然忆起一些往事,当年他的女儿曾不止一次说过不愿嫁给一个素昧平生之人,可是那时他只当作女儿一时任性,那位郎君是他仔细挑选,性情、家世与女儿极为相配,而后……才是逃婚。
“阿宁知晓擅自行事定然会惹得外祖父有所不快,外祖父要打要罚,阿宁都认。”认错还是要有的,该给的台阶也得给。
“大人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孩子越俎代庖……”杨老爷子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此事就此揭过。
昨日李氏母家来了几位亲戚打探口风,陪在身旁说话的王氏、杨清月偶然听得一些新鲜事。
现下见了秦君宁来,杨清月心情明显转好不少,小姐妹之间总会有许多秘密。
车内只她们二人时,杨清月再憋不住了:“你可还记得先前咱们去的那个沈家?”
“有些印象。”
“前两日出了桩奇事,有个女子无端跑到沈家门前哭天抹泪儿起来,话中直指沈家大姑娘沈如英没有容人之量,顷刻功夫惹来沿街好些百姓围观,闹得沈家好个没脸……这几日沈家已成京中各家眼中的笑话。”对于八卦,即便是向来仪静体闲的杨清月亦是止不住地兴奋。
沈家的笑话还会嫌多?
只是……哪个女子这般胆大竟敢触沈家的霉头?秦君宁心中一动,脸上适时浮出一丝吃惊神色。
杨清月接着说道:“你可知与沈大姑娘有私的另一人是谁?”
“……”秦君宁眨眨眼睛,只盼不是她心中猜想的那人。
“洛阳顾家三房公子顾若禹!”杨清月顾不得再等秦君宁有何回应,继续说着听来的热闹:“那女子说她与顾若禹之间是郎情妾意,今日前来只为求得沈大姑娘点头同意留下她伺候在顾公子身旁……反正最后是沈家大公子出面才将那女子劝走。”
“只是劝走?”秦君宁听得稀奇,这不像沈家行事啊。
自沈济川降职后,沈家行事相较往日虽收敛一些,过往行径却仍历历在目,有心之人只需稍稍打听就能得知沈家并非善茬。
事情虽然牵扯到顾若禹,但秦君宁相信此事该与他无关,可从没听说过坏人名声还把自身拉下水的。
“哪里是这么简单,那女子是个烈性子,跪在沈家门前任谁拉扯恁是不肯挪动分毫,实在是围观百姓愈聚愈多,最后磨得沈大公子实在是没脾气了,这才好声好气将女子哄走的,那女子临走时还留下了话:沈大姑娘一日不点头,她就日日来求,若是哪日她人没有再出现,便就是沈家对她一个孤苦弱女子杀人灭口了……”
啧啧啧……秦君宁不得不佩服起那个女子,临了还给沈家留下一个进退不得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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