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宁一夜未眠,梳洗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院门门闩,上头实实在在多了数道划痕,瞧着是利器插入挑起内门处的木闩,再一点点挪动,直至门闩滑落。
这样的手法不算多高明,许多小贼都使得出来。
昨夜牛叔一回来,阿奴便说明了此事,今日之后门除了两道门闩外又上了两道锁,牛叔更是再三叮嘱,天黑前务必将门从内里锁好,待他回来再敲门就是。
“阿宁姑娘早!”
是他。秦君宁收回思绪,浅浅笑着回应。“早!”
与她打招呼的正是昨晚替她们解了危局的嵩明,听闻他爹曾中过举人,奈何命短,更进一步前骤然重病离世,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嵩明是城郊的尼山书院的学子,因着家里拖欠书院的束修,平日都会在下学后主动留在书院帮着山长做些杂事以感念其收留之恩,所以每日皆是早出晚归。
嵩明则因着他娘卢婶的关系,对秦君宁还算熟悉。“两个姑娘一个文静,一个活泼。”文静的便是这位了。
于嵩明,秦君宁印象并不深刻,只是他的母亲卢婶古道热肠,初搬到这里时,卢婶曾帮衬过他们不少,这才有了一些来往。
这会儿天亮了,她才算正儿八经看清这位的真容,少年很是清瘦,衣角袖口浆洗得已有些发白,周身仍是齐齐整整。
不知是不是最近被许先生盯功课盯得太近,对着这位嵩明,秦君宁的脑中恍然冒出一个:端方君子。
云层压得极低,透不出丝毫星光来,此时院中一丝风意也无,只让人觉得胸间沉闷的。
隐隐传来一些马蹄踩在石板上咯哒咯哒声、铁器碰撞盔甲声,
宣旨太监尖声道:“禁军统领江禄接旨—!”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蓄势待发的侍卫瞬时冲入平日高不可攀的江府,嘈杂之声传遍了江府的上空,无数房门打开、关上,夹杂着惊呼哭嚷。
不知哪家觉浅的婴儿被惊醒,不谙世事的婴孩,张嘴便要啼哭,直发出半声“哇-”便戛然而止,生生便被捂住了嘴巴。
江宁一夜无梦,直至房间门被撞开,小丫头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出事了!宁姐姐。”
“怎么了?”江宁顷刻恢复清醒,起身穿衣。
“方才宫里来人将江府围得严严实实,义父连夜被带走了。”
“哦?”江宁语气中惊讶的情绪不减,动作却稍稍缓了下来。
“宁姐姐,我们……”院中江宁进来的时间最长,平日女孩子之间凡事皆以她马首是瞻,这样大的阵势她是第一次见着,心里可是怕极了,这不便寻到了江宁处。
算算日子该到了,江宁面色不变,语气轻松道:“义父与圣上之间毕竟有从龙护驾的情谊在,慌什么?”
小丫头顿住,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所以然。“可是……”
“别怕,”江宁缓缓系上最后一颗盘扣,“约莫是义父哪里惹得圣上不痛快,多是关上几日了事,我出去一趟,晚些让院中姐妹在前厅等我,有些话要交代你们。”
“是。”见江宁如此笃定,小丫头稍稍安心了些。
更夫巡完一圈后,已是三更。
这会儿宫中侍卫已押走江禄,阖府丫鬟小厮皆被关在正堂被一队侍卫专门看守。
江宁轻车熟路摸到一处叫解语斋的地方,这里白日看着是一处买卖字画的铺面,到了晚上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朝廷明令官员禁止狎妓,只是禁令归禁令,总有猫儿免不了想偷腥。
解语斋区别于寻常的青楼妓馆,专为某些官员所设的存在。里头的姑娘尚在年幼时便被搜罗来,依着容貌分为三六九等,再根据各自的资质金尊玉贵地将养着,待到了年岁,弹琴吹箫、吟诗作画、双陆骨牌、百般淫巧……无一不精通,最妙的便是她们的身份都是良家子,且一旦被哪位大人选中,便只会伺候一人。若有哪位大人实在喜欢,只需花个千八百两即可将其纳进府门做妾,也无人能在明面上挑出任何毛病。
初次知道这里时,江宁第一直觉便是解语斋背后东家定是借鉴了江禄的手段,不然怎么这里种种与别苑相较怎么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相似。
“来了。”房内等着的是位翩翩如玉的公子,见着江宁出现,公子心情显然好了许多,起步迎接时才让人发觉这位公子的腿脚竟有些不太方便。
“那些书信起作用了。”
“那不是挺好。”
“最后一副药方什么时候给我?”
“安心,我早早就备好了,不过,有个东西得你帮我取一下。”
“呵。”江宁冷笑一声继而恢复如常:“说吧,什么东西?先说好,拿不拿的回来我不能保证。”
“拿不回来我也不会怪你。”
“最后一件,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
“明白,我晓得你不想多看见我,这次真的是最后一件。”公子想要解释,触及江宁漠然的眼神时,到底还是闭了嘴。
“明日午后我会再来,届时请你不要再言而无信。”
“定然!”
……
“江宁。”公子一时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