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那血手印实在太过结实。就像是有人狠狠将满是鲜血的手掌印了上去一般。连掌心的纹路空隙都没留下片许。
若是明悼皇后自己留下了那枚掌印,在重伤的情况下,不可能独独留下一个干净利落的掌印,而是会有自上而下的拖拉痕迹。
且若是她为了求救而留下那个血掌印,为何又要辛苦爬回屋子正中,几案后方再死去呢?
二来,明悼皇后死于内室正中央,周遭的血迹也可表明,所有的争斗都发生在尸体周围,并未有血迹朝着窗户而去。
如此一来,那血手印便不可能是明悼皇后自己印上去的。
而那两道继续下滑的血色痕迹更可印证,有人涂了满手的鲜血印了上去。鲜血满到晕透了窗纸,孱弱的窗纸承受不住,因而缓缓下落。
唯有凶手所为,才可解释这一切。
凶手在杀害了明悼皇后后,故意留下手掌印提醒后来者屋中有异,才能在第一时间以合理的理由寻人破开门窗,让所有人发觉屋内的一切,以及被当做替罪羔羊的明德皇后。
而至于明德皇后是如何被凶手反关于屋子内,营造出密室假象这一点,方才在她猛地推开凶案现场左侧门的那一瞬间,也已经想通了其要害。
那便是凶案现场最不起眼,方才她遍寻不着的一个小物件儿。
想来早就被凶手连同明德皇后屋子中所有陈设一并毁掉了。
“只不过......”玉浅肆微垂眉眼,眼角有丝缕疑惑倾泻:“如今还有一二事尚未明晰。”
伯懿早就做好了为了此事赴汤蹈火的准备,却没想到玉浅肆如此神速,仅仅是看过十年前现场残留的少许痕迹,便已明了所有。
于他而言,这十年来困扰他的那团梦魇,那片纵使于狂野飞驰也无法散去的阴霾,终于寻到了一缕清风。那是出口,亦是救赎。
如今不过是一二事罢了,又有何难?
“不过一二事尔,但说无妨,都由我来!”大有一副“全包在我身上”的模样。
闻言,她笑得狡黠,像只月色下檐角上懒洋洋的猫儿。
“好啊,我需要查看明悼皇后的尸骸,辛苦你了。”
伯懿黑眸一僵,闪过一丝狼狈:“这个......还需从长计议。”
明德与明悼两位皇后与先帝并陵而葬,自己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去扒了自己爹娘的陵吧......
玉浅肆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同他玩闹:“验尸一事虽也要紧,但并非只此一条路可走。如今还有一条线索......若是此路可行,或许不用验尸,亦可找到与真凶有关的线索。”
“这边是你说的第二桩事?”
她颔首,紧抿着唇。伯懿不知何解,却敏感察觉到这才是方才玉浅肆心中的烦忧所在。
她轻叹一声:“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凌云阁,发生了何事?”
尽管此刻深处寂夜弃宫之中,他还是被“我们”那两个字暖了心,不由含了笑回忆着。
“那日......”
突然,他唇角笑意僵了一僵,想起了那日发生之事。
也正是玉浅肆对那件事的处置态度,让他下定决心寻求玉里馆的帮助。
“那日,雅音借由凌云阁的陈设,设计为自己昔日的姐妹复仇......”
他仿若不可置信般,望向玉浅肆,却见她眸中神色,似是肯定了他的荒唐想法。
“方才刚到此处,我便发觉,这第三重的宫殿,每排左侧皆为宫室,长廊居中,而右侧则是花坛。门窗皆为一色同式,门外并无可区分处。”
而长廊幽深,通往正殿的弧度并不明显。花坛之中残留的花木根茎看起来也并无不同。
若有人步入其中,恐很难分辨自己究竟在哪里。
伯懿想到这里,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因忧心自己形容有失,影响她查明真相,便要求那些人事无巨细,将所有事都告知自己。
“我想起来了,宫里的那些老人曾说过,当年入宫祈福的女子虽皆为士族,但士族也有高低之分......虽已尽量按身份贵贱分在了不同的三重殿内,但总有生辰利好先帝而进入第三重殿者。未免他们惊扰贵人,各宫室门口并未悬挂任何可以作为区别的牌匾。”
依着要求,那三日内,祈福殿所有人只可指定一名侍从,于每日黄昏时分入祈福殿各宫室为主子收拾住处,其余时刻便只有选定的祈福者。
当时听到这里,他只觉得疑惑,这些士家女子、宫中贵人皆是身边日常不离侍从者,她们定然不会费心去记自己居住的地方,尤其是在如此相似的地方。
于是随口一问:“那她们如何区分呢?”
那人言道:“各贵人会在门外放一支自己喜欢的花作为区别。”
他心头一凛,于玉浅肆视线交错。
一如凌云阁雅音门外站着的小蘼。
若是有人交换了花,或者将花移开,会不会......会不会母亲就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所居之处,继而......被凶手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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