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响。
把屋顶上的秦瑶惊一跳。
见公良缭简直是油盐不进,死人一样不给自己任何反应,司空见恼羞成怒砸了药碗。
门外的孙江试探询问:“大人?”
屋门打开,司空见冷漠吩咐:“无事,命人进来收拾一下。”
孙江忙示意门口两个下人进去,同时又小心的问:“大人,药还有,要属下继续伺候先生喝药吗?”
司空见点点头,站在门前,抬头看了眼屋檐外的蓝天白云,初夏这么好的时节,从前老师最爱带上他一起到庄上喝酒,顺便考教他的功课。
他自幼便爱老庄,自诩这世上没人比自己更懂无为。
后来跟随老师学了《数》,得知这天下大小事原来就没有人自己掌控不了的,哪怕是天灾人祸,自然运转,一切皆有迹可循,有数可依。
原来所谓无为其实是有为,他借用古今一切可鉴之数,掌握了一些在外人看来玄而又玄的所谓道术,得圣上赏识,成了国师。
这本该是一件值得让老师引以为傲的事吧?
老师却怪他走了妖道,蛊惑人心,离经叛道,与他日渐疏离。
天下大定后,朝堂上又出了许多事,圣后与圣上的权利拉扯,外戚与百里家族的明争暗斗,亲王与圣上的血统正道之争,太子和长公主的争宠较劲
是家事也是国事,但老师非不听他的劝要掺和进去维系圣上的所谓正统,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其实关于自己和老师师徒感情消耗殆尽这件事,司空见一直想不通是为什么。
当然,他也不在意原因,万事万物都是向前走的,如今到了这般地步,那都是天意。
一盏茶的功夫,孙江就端着空碗出来了。
司空见往屋内扫了一眼,老头被两名下人一左一右压在床上,愣是等他咽下最后一口药才把他松开。
公良缭气得双目发红,鼓囊囊的瞪着门口那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恨不得要咬他一口,满脸都是“当初老子怎么就选了你这个混账东西”的咒怨。
骂得真脏。司空见在心里想。明明老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对了,手下人告诉我,昨日傍晚有一个长得还挺俊俏的男人到相府门口找仙官,没找到人,走了。”
司空见稀奇的咋了咋舌,“京里的人应该都知道老相爷把仙官送到城郊庄子静修去了,那是什么人过来寻他?”
“哦还有,差点忘记告诉老师了,您待的那个莲院里的物件我都已经命人给您搬来了,除了眼下屋内这些,先生可还需要哪一样?弟子这就去给您搬过来。”
话说到这,司空见特意对上了公良缭的视线,冲他笑了笑,
“听那村里的人说,刘季一家已经上京为来年春闱做准备了。”
刘季这两个字从司空见的口中说出来,公良缭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明显一惊。
司空见一点都没错过这反应,不屑的嘁了一声,“区区乡野村夫”
“太子仁慈,送到刘家村去的探子没灭口,还放他自由,让他在那破村里当教书夫子,好巧不巧的,叫一个本该明年才入京的人提前那么久来京准备春闱”
他自顾自的说着,离开了。
屋内的公良缭还有蹲在屋顶上的秦瑶,满是不可置信。
公良缭:三儿居然进京来了?
秦瑶:刘季你丫暴露得也太快了!
除了伺候的下人还有巡逻护卫,整个濮院再没别的威胁。
正是与公良缭见面的好机会,秦瑶蹲在瓦上却迟疑了。
因为她不确定老头对她的出现是什么态度。
一个要强的人,在最落魄的时候,应该不想被自己亲近的人看见。
但这不吃不喝的,还咳血不看一眼真的不放心!
秦瑶撬开了一片瓦,正午明媚的阳光透过缝隙,向室内投入一缕光柱,正正好落到公良缭垂在床沿的手背上。
阳光直射的温度很快就能够感受到,本来闭着眼睛的老头突然睁开双眼。
因着司空见走时说的那些话,老头心头突然生起一个大胆想法。
他带着一分期待三分警惕六分怀疑,顺着手背上的光柱往上看——
只看见了一张嘴巴。
公良缭:???
秦瑶努力字正腔圆的无声动着口型:明早、我们、来、看、你,挺住!
连续重复了三遍,秦瑶才偏了下头,露出一只眼睛,眨巴眨巴。
公良缭凹陷的双眼瞬间瞪得要脱框,是是是三儿的亲亲娘子!
呸呸呸,都被三儿给带歪了!
瑶娘,居然是瑶娘!
公良缭又喜又怕,差点垂死病中惊坐起,万幸他理智尚存,反应过来身前还有下人,强忍着激动,继续躺尸。
秦瑶嘿的一翘嘴角,又说了句:晚上给你带好吃的。
觉得里面的人应该读到了自己的唇语,一边想着‘老头年纪这么大了眼神应该还好使吧’,一边借着国师府这些雕工精美的屋檐斗角,撤走。
瓦片突然就盖上了,那一缕光柱消失不见,公良缭急得想拍床——她说了什么?她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