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里这场风波,很快便在长安城传开了。
一时间,朝野震动!
一日死伤七八百人,不管是由何种原因引起的,在如今的大汉,那都是一件能捅破天的大事。
虽然在长安县令隔日贴出来的布告上,将此事定性为“明为请愿,实为行乱”的大案,但民间自有一番说法。
在槐里那些普通黔首绘声绘色的演绎传播之下,这一日的风波越传越离谱。
“万永社征收娼租和赌租不顺,借机生事,设计搏杀娼寮子弟,扫除障碍。”
“万永社社令樊千秋看上了一个娼妓,索人不成,便恼羞成怒,公报私仇。”
“娼院子弟原本只想上书进言,岂料有人饮酒过度,误杀求盗,引来天罚。”
这些传言多多少少沾着点真相,却也有臆断的成分,让人想信又不敢太信。
不过,不管是哪一条谣言,都与万永社社令、长安县寺游徼樊千秋有关系。
在这次的风波里,再也没有什么皇帝、列侯和朝臣来与他争抢风头威名了。
整个长安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男女老少,终于记住了樊千秋这個名字。
樊千秋和万永社的威名,自然又在清明南乡、清明北乡和启阳乡等处最盛。
而三乡里最心惊胆战的,是生活在闾右的豪猾上户:他们终于看出了端倪,这万永社和樊千秋,是来者不善。
不用串连商议,大部分豪猾便明白要暂时夹起尾巴,不要招惹到这尊杀神。
在这新鲜出炉的杀名的掩护下,在三乡征收赌租和娼租之事实行得格外地顺利。
正月初十,是第一次收娼租和赌租的日子,按照之前定下的成制,本该是由万永社安排子弟亲自上门去征收。
但这一日的卯时,闾巷门才刚刚打开,三乡存活下来的院主和寮主,一个个就在万永社三个堂口前排好了队。
而后,他们便争前恐后地将准备好的娼租和赌租交了上来。
那热闹非凡的场面,不像是交租,反而像领赏。
短短几个时辰,登记在册的娼院和斗鸡寮,七成都交了市租,甚至还有机灵的院主和寮主,想要再多交两成。
至于无动于衷的那三成娼院和斗鸡寮,不是还想要从中作梗,而是死了家主:正是李去病那些替死鬼的产业。
接着,陈阿嫂带富昌堂的子弟上门去谈买卖,经“友好协商”,以“公道的价格”买下了李去病等人的产业。
这样一来,万永社名下就多了十几家娼院和二十多家斗鸡寮,每年起码可以让万永社多得七八百万钱的进项。
于是,元光四年这头十天,万永社的人数并未增加太多,可生财能力上却有了极大的改善。
万永社原本面临的可能“断顿”的危机,被一场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的单方面屠杀给解决了。
同时,向娼院和斗鸡寮征收市租的新政,因有了万永社为榜样,得以在整个长安推行开来。
虽然除了清明南乡之外,其余各乡的娼院和斗鸡寮在数量上要少得多,可苍蝇再小也是肉。
盘踞在各处的私社一拥而上,敲开了当地娼院和斗鸡寮的大门,光明正大地征收起了市租。
有了范例就等于有了底线,有了底线就等于有了办法。
在这气势汹汹的私社面前,绝大部分的娼院和斗鸡寮都乖乖地上缴了市租,不敢再有反抗。
这动乱后,便出现了“多方受益,一方受损”的局面。
万永社、其余私社、长安县令、皇帝刘彻,多多少少都得了实惠。
娼院和斗鸡寮则吃了大亏,从今之后会逐渐沦为一块待宰的鱼肉。
一时之间,万永社就成了长安私社中的佼佼者,更多好意或者歹意的目光,渐渐聚集于此。
这目光中的歹意,最凌冽的莫过于贪婪和眼红。
暗处,阴谋再起,人影幢幢,四处串联——有人想吞掉万永社了。
……
元光四年正月十三,宣室殿中,刘彻端坐在上首位上读书,辰时将到,桑弘羊来到了殿中。
“微臣问陛下安。”桑弘羊拜倒在了皇帝身前。
“免礼平身。”刘彻放下手中竹简,这是一卷《韩非子》,与《公羊传》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刘彻的眼中,这“外儒内法”才是治国正道。
“诺!”桑弘羊起身在皇帝侧面的榻上坐下来。
“朕让你去查的事情,你可查清楚了?”刘彻淡漠地问道。
“查清楚了。”桑弘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答道。
“你说说看。”刘彻点头示意让其接着往下说。
“微臣这十日带人跑遍了长安城,大约估出了一个数目,倡优有三千人,斗鸡有五千只。”桑弘羊小心道。
“嗯?这么多?”刘彻皱着眉问着,眼中闪过了奇怪的光。
“实际的数目,恐怕是只多不少。”桑弘羊如实地回答道。
“那按樊千秋奏请的法子收租,能收多少,你给朕算一算!”刘彻的拳头捏得紧了一些。
“每日的娼租为12万5千钱,每日的赌租为25万钱,两项合计,一日当收37万5千钱。”